仅仅是武安伯府,查没的金银就有二三十万两,更不要说那些田亩店铺的房契地契了。楚瑜杨看着国库里堆了半一间屋子的查抄金银,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武安伯不过是发迹了二十多年就已经攒下如此多的财富,那些百年世家的积累那得有多丰厚呢?
楚瑜杨将武安伯手中的田地地契让御林军送去所在地的县衙,让当地县令将土地平均分给替他种植多年的贫困佃农。这消息一出,百姓们纷纷叫好,对新皇的关注民生称赞不已。
楚瑜杨从武安伯府抄没入内务府的物件里,选了一对鸡血石的手镯,装在一个镶百宝的盒子里,去了卓纤儿的秋霜阁。
卓纤儿听说了今日朝堂上的变故,料定了楚瑜杨会过来自己这里,自己煮好了茶,备了几样茶点静候。直到傍晚楚瑜杨才出现,并且二话不说就将镯子套在卓纤儿的手上。
卓纤儿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定是武安伯府太过富贵,反而让他心生不快。卓纤儿嘟着嘴,一把摘下两只价值不菲的镯子,丢在了桌子上。
“皇上这是干什么,拿别人家的好东西来讨妾的欢心吗?可惜这东西血红血红的,妾瞧见了总觉得这是那些贪官污吏榨取百姓的血肉染就的。这种东西再好,妾也是不要的。”
楚瑜杨阴沉的脸因为卓纤儿的这几句话这才舒缓了下来,跟在后面的陈亭见皇上终于不再绷着脸,这才舒了口气,心中对卓纤儿这个惠美人更加敬佩了。
“爱妃说的是,这种东西不知道是由多少百姓的血泪浸染呢。朕原本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喜庆的颜色。”
“皇上您可注意称谓吧,妾如今只是个美人,可担不起爱妃的称呼,没得又让人说妾轻狂,没了尊卑规矩。”
卓纤儿的语气带了一丝的埋怨和撒娇,楚瑜杨听了后反而笑起来,拉了卓纤儿坐在身边。
“又没有外人,朕称你为爱妃又如何,更何况你本来就是朕心尖上的人。这又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让你都学会了告状诉苦?不过你这样小女儿的姿态,朕倒是喜欢的紧。”
一旁端茶倒水的音儿听了皇上和卓纤儿的这番对话,心中五味陈杂,也没注意茶水都溢了出去,湿了自己的衣裳。
“这丫头是怎么了,毛手毛脚的如何伺候好你家娘娘。陈亭呢,朕让你给惠美人选的人呢,怎么惠美人身边还只有这么一个婢女?”
音儿遭了骂,红着眼睛退了出去。门口刚舒了口气的陈亭听见皇上的怒火,心有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进来,生怕自己在这时候触了皇上的霉头。
“皇上,不怪陈公公,皇上登基以来朝廷上下诸事繁多,国库有些捉襟见肘。皇后娘娘想办法为您开源节流,宫中人手都是定死的。臣妾突然晋位,得从宫外的廷训司选人上来。陈公公知道皇上您心疼妾,这才要拣好的给妾挑,自然是慢一些的,好在妾也没什么需要使唤人的地方,音儿一人足以。”
陈亭没想到卓纤儿会这般替他开脱,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卓纤儿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你啊,朕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委屈都不说,也就是你对宫里的这些毫不在意。这通体红润的鸡血镯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朕赏了谁谁不是欢天喜地的,也只有你会明白朕心中担忧的是国计民生。”
楚瑜杨将卓纤儿搂进怀里,将头埋在卓纤儿的发丝间,想寻求一丝平静。卓纤儿趁机给了陈亭一个眼神,陈亭如蒙大赦的赶紧退了出去。
门外,音儿还在一边烧水一边擦泪。陈亭瞧见了,过去宽慰她。“姑娘这是做什么?皇上今日心情不好,难得惠美人让皇上舒心了些。你可赶紧擦干净了,不然一会儿皇上看见定然动怒,惠美人也保不了你。”
“奴婢谢公公提醒。”音儿赶紧扭过脸擦泪,可是却哭的越发凶狠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而皇上眼中根本没有自己,更不要说真正陪了皇上欢好的是自己了。音儿有苦说不出,只得默默擦泪。
晚膳楚瑜杨就在秋霜阁用,卓纤儿怕楚瑜杨会留宿自己这里,故意叫了王芷茵一同来陪皇上用膳。楚瑜杨本来不想再有他人来影响自己和卓纤儿独处的时光,但是看到卓纤儿忙前忙后的样子,也就没有制止。
大楚只要求闺秀们在待嫁时食不言寝不语,至于嫁人后则没有这个规定。席间,楚瑜杨问了问卓纤儿和王芷茵关于今日朝堂上事是什么看法,王芷茵很保守的说了句后宫不得干政,皇上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楚瑜杨顿时觉得像王芷茵这样的闺秀虽然会让自己觉得轻松,可是这种没有自己想法的女人,并不会真的让自己钟情。
卓纤儿则不同,许是商户出身,卓纤儿接触过各种真正的社会现实。
“皇上,妾觉得您做的很对,但是也有不足的地方。妾听闻武安伯府的所有人都被下狱,可是妾觉得身为下人和内宅妇人,他们有些并不知道主人家在外做了些什么。就像天甲地乙,不会去探究您让他们做事的原因,只会按照要求来完成。妾希望对于罪臣家属,皇上可以宽大处理。
皇上想建立太平盛世,可是何谓盛?妾认为是充盈,仓里有谷子,库里有银子,市面与短缺,百姓衣食足,人口持续涨,国库日渐丰!”
“这事啊,王姐姐恐怕最清楚了。”
“我?妹妹快别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呢。”王芷茵看着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皇上,红着脸低下头。楚瑜杨见王芷茵这般模样,更加失望了,重新看向卓纤儿。
“皇上,王姐姐只是不好意思说实话罢了。大楚已经建国百年,当初天下初定,战乱使得粮食价格飞涨。而今天下安定,生产富足,粮食的价钱也平稳了下来。可是官员们还是执行的是百年前的俸禄标准。
王姐姐的祖父是正五品的太医院院使,每个月俸禄才16石,府里上下二十口,根本入不敷出啊皇上。长此以往,那些整日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官员,难免会被小恩小惠给钻了空子,有了第一次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成了国之硕鼠。”
楚瑜杨听的十分认真,卓纤儿说罢,他便不再有其他表情,陷入思考。卓纤儿和王芷茵也放下筷子,默不出声。陈亭站在楚瑜杨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暗感慨,这惠美人胆子真大,什么话都敢说啊,偏偏她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过了好一会,楚瑜杨突然抬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卓纤儿。“陈亭,如传朕的旨意,晋惠美人为惠昭仪,赐金银千两,良田百亩,锦帛绸缎二十匹,头面首饰两匣。”
卓纤儿没想到自己刚刚册封两天,突然又被越级晋升,赶紧跪在地上,不敢谢恩。
“皇上不可,册封妾已经破了规矩。妾无功劳在身,今日再升,恐难以服众。”
“姐姐在此恭喜妹妹了,妹妹这份恩宠还真是后宫独一份呢。”
王芷茵也傻了眼,没想到吃个饭的功夫,卓纤儿竟然和自己平起平坐了,皇上还真是宠爱她宠爱的紧。王芷茵咬着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话却说的酸溜溜的。
“惠美人一语道破梦中人,不仅是朕的爱妃,更是朕的知己益友。封为昭仪朕还觉得委屈她了。陈亭,还愣着干什么,去皇后和后宫各处宣旨啊!”
惊呆了的陈亭这才反应过来,如没睡着一般,愣愣的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好像在等皇上叫住他,不去宣这道难解释的旨意。想到自己会被皇后和后妃们一一询问,陈亭就觉得头疼。
卓纤儿跪在地上,心知皇上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只能叹了口气。
“皇上,臣妾知道让您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但是至于赏赐就算了吧。臣妾在这宫里,根本用不到那些东西,不如换成银两购置土地,分给贫农们耕种,也算是臣妾为您的太平盛世贡献绵薄之力了。”
“土地朕一定会分,但是你的赏赐也一样不能少。你提醒了朕,朕之前忽略了很多,所以革新和新法才会遇到很多问题。你的这个赏赐,远远不及你今日这番话的价值。”
王芷茵只觉得自己吃不下去了,在皇上眼里,她是徐卓纤儿也罢,万俟卓纤儿也罢,她总是那么好。而自己,不过是个陪衬罢了,越发的显示她的独特和恩宠。
楚瑜杨有了卓纤儿的一番醍醐灌顶,脑中顿时想到了很多,也顾不上用膳,匆匆回了承庆殿,继续为了朝政忙活了起来。
屋内此时只有卓纤儿,音儿和王芷茵三人,而那两人却出奇的沉默,看着满桌的佳肴一言不发。卓纤儿看着这样的二人,自然知道她们在想着什么,率先站起身。
“姐姐,音儿,昨日我已经向你们表示过我的决心了。今日也算是让你们看到我的本事,当作我的投名状了。只要你们相信我,我保证能让姐姐你取代皇后。至于音儿,你想做皇上的妃嫔自然也不是难事。”
王芷茵又沉默了片刻,终于握住了卓纤儿的手。“妹妹,今日我算是知道,你果然是最了解皇上,知道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难怪皇上对你另眼相待。从今以后,我一定与你守望相助,助你完成心愿。”
王芷茵并不笨,她知道自己只一味的顺从并不能让皇上真正快乐,她不介意跟卓纤儿学习,学习如何做皇上的智囊,替他排忧解难。
音儿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一定听从娘娘的安排。”
卓纤儿这才放下心,知道这二人这回才算是彻底信服了自己。拉着二人一同用膳后,内务府已经派人把卓纤儿的赏赐送了过来。而来送东西的,正是之前帮助万俟卓瑶来找麻烦的,刘敬的干儿子刘辉。
“呦,这不是内廷司的刘总管么,听说你和我那姐姐攀了庄贵妃娘娘的高枝,怎么有空到我这冷宫来小坐呢?”
卓纤儿自从和卓瑶闹掰她以后,卓瑶就进了林曼兮的惜鸾殿,成了她的宫女。之前卧病在床,林曼兮还故意带了她来奚落自己。
“惠昭仪这是哪里话,今日是我那干爹刘大总管特意交代小的过来给昭仪娘娘赔个不是,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而且庄贵妃娘娘得知昭仪娘娘晋封,特意嘱咐小的给您送些贺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