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杨得知卓纤儿的回复后一点也不意外,就知道她不会收。不过她说自己身份低微,难道是在暗示朕只关心她却不升她的位分,所以才与朕斗气?嗯,一定是这样的。
晚间,卓纤儿见王芷茵没来给她诊脉,想必是因为今日赏赐的事,卓纤儿虽然没有给她解释过这诸多事情,却是真心将王芷茵当作朋友看待。若不是王芷茵尽心尽力的照顾,恐怕自己不会好的这么快。卓纤儿不想因为争宠而与她生分。
“王姐姐,卓纤儿有话想跟你说。”卓纤儿进屋就看了一眼王芷茵左右的婢女,王芷茵略一犹豫,还是将她们挥退了。
桌上的蜡烛跳动着摇曳,王芷茵低着头并不看卓纤儿,虽然她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出路,可是面对那样丰神俊朗的天下第一人,她的心已经被他填的满满的。然而眼前这个人却时刻提醒着自己,他在乎的是她。
“王姐姐,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对我的态度你也瞧见了……”
“妹妹是来显示恩宠,还是来告诉我要我退到一旁呢?”王芷茵只听了这一句就气的打断了卓纤儿的话。
“姐姐误会了,妹妹并不想与姐姐争宠,不然这么久以来也不会对皇上那般冷漠。只是妹妹如今身在宫中,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皇上的私有?皇上若是强行恩宠,我能逃得过一时,终究躲不过一世。”
“妹妹,姐姐我不过是一时气话你别当真,这宫里就算没有你,也会有无数人争宠。与其是别人,我宁愿是你,因为你至少不会害我。”王芷茵叹了口气,自己能得宠还是沾了卓纤儿的光呢。
“自古帝王皆薄幸,何曾明君重长情。姐姐,皇上对我的容忍应该已经所剩无几,可是妹妹暂时不想侍寝,你医术高超,能不能让妹妹的脉象看上去混乱些,不让太医查出来?”
王芷茵没想到卓纤儿找她竟然是为了这事,多少人求恩宠而不得,这宫里还真是撑死胖的,饿死瘦的。“妹妹,即便我可以做到,也只能为你争取一两个月的时间。”
“一两个月足以。还请姐姐相助。”说罢,卓纤儿就将手伸出。
王芷茵在这一瞬间内心天人交战,其实她完全有能力在这时候对卓纤儿的身体做些手脚,让卓纤儿越来越消瘦。可是自己的医术是拿来救人的,从没有害过人,王芷茵还是没能做到用医术下手,只按卓纤儿的要求,封住了她身上的几个气穴。
别了王芷茵,卓纤儿却见芳婕妤出现在自己的屋中。不知怎的,卓纤儿每每见到芳婕妤就会有种莫名的惧怕。卓纤儿站在门口,警惕的看着她。
“你真的想好要怎么做了吗?这样自毁身体,究竟值不值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卓纤儿简直觉得她就是个幽灵,即便被搬去了长春宫,依然无所不知,无处不在。原先冷宫的那些前朝嫔妃都已经被送入城南山中的皇家庵堂,可这芳婕妤竟然不知道有怎样的手段,继续留在宫里不说,还能四处行走。
“我是说你与东方锦以及皇上的恩怨。别不承认,你的那点秘密,我都知道。”
卓纤儿的呼吸骤然紧促了起来,她微眯着眼,眼神冰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我不能。东方锦确实遇了险,但是性命无忧,你真的要委身与皇上?方家的人,只要沾了龙气,就注定了结局。你明明有其他的法子徐徐图之,何必如此。”
“我不知道在这宫里能活多久,也不想用十年来宽慰亡魂。既然皇上有心收回下放的皇权,那么,这就是我的机会。”
“算了,你终究不是她。你这一生,也注定了劫数频繁。但愿你能平安度过吧。”芳婕妤也不再说其他,离开了佛堂。
第二天一早,卓纤儿便头昏眼花的起不来床,音儿急得忙去叫王芷茵,王芷茵来了后也表示没有办法。好在楚瑜杨有口谕,卓纤儿可以传太医诊治,王芷茵便对自己的丫头春香使了个眼色,春香便去请来了王院使。
王院使一给卓纤儿诊脉就发觉了一些不对劲,这分明是王家的秘法,一抬头就见孙女给自己使眼色。王太医老神在在的收回手,摇了摇头,表示卓纤儿的病情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林曼兮和舒慧都已经高高挺起了肚子,作为这宫里率先有孕的二人,为了防止有人暗中作梗,这二人几乎只在自己宫殿附近活动。两人也憋足了劲的想先生下皇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卓纤儿病情反复突然加重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这使得那些女人们全部松了口气。这半年来,卓纤儿的恩宠已经全被她们看在了眼里。即便卓纤儿至今还是个一等宫女,可这宫里上上下下没有人不把她当作主子来看。
连带着与她同住的王芷茵都水涨船高,宠爱有加。宫里的女人们只要提起卓纤儿就是冷宫那位,只不过如今这冷宫却不是以往的冷清了。
楚瑜杨照例去看过舒慧和林曼兮后,想着陈亭说卓纤儿的病情加重,终是忍不住脚步,来到了秋霜阁。病榻上的卓纤儿苍白如纸,看的楚瑜杨满眼的心疼。
卓纤儿也终于不再和他斗气,只是虚弱的笑笑。任他将自己扶起,安静的依偎在他的胸口。这样的卓纤儿是他一直想要的,可是又不是原先那个鲜活娇俏的卓纤儿。
“这是怎么回事?请的谁来看过?太医怎么说?”楚瑜杨额头的青筋显示着他此时的不虞。王芷茵忙走上前。
“回皇上,是臣妾的祖父亲自来看的。卓纤儿妹妹身子太虚,因着昨日见了风,立刻就发了。”
楚瑜杨想起昨天见到卓纤儿坐在摇椅里看天的场景,确实是吹了寒风,这才皱起眉头,用被子将卓纤儿裹紧。“你也真是的,都入冬了,怎么穿那么少在院子里坐着。以后出门必须披一件大氅才行。”
卓纤儿温柔的笑着点点头,楚瑜杨看着怀里虚弱的卓纤儿,心中一叹:这丫头,还是病着的时候可人疼。
而卓纤儿身边奉茶的音儿却是咬了咬牙,突然跪在了地上。“皇上,不是我家姑姑要穿的少,而是内务府根本没有给我家姑姑准备冬衣,不要说冬衣了,就连秋装都是没有的……”
“音儿,退下。”卓纤儿声疾色厉的呵斥了一句。音儿眼眶含着泪,咬着唇依旧跪在地上不肯退。王芷茵则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原来卓纤儿装病不仅仅是为了逃避侍寝,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不过皇后和已经晋升为贵妃,协理后宫的林曼兮也是自己争宠的劲敌,能给她们二人上上眼药也是乐得其见的。
果然,楚瑜杨听到音儿的话后眉头皱的更深了。“陈亭!”
陈公公立刻去衣柜处打开了柜子,果然里面只有几件夏衫,没有一件能御寒的衣裳。十月的天已经要吹落最后的黄叶,再过不久没准就要下雪,而自己心头上的女人,居然只有夏衫可穿,楚瑜杨的怒火显而易见。
“皇上,是臣妾的失职,之前妹妹总是躺在床上,臣妾并不知晓妹妹没有衣服,只是觉得妹妹的被子太薄了些,便差人送了两床被子来。没想到妹妹竟然过得如此清苦,还请皇上责罚。”
王芷茵忙擦着眼角跪在地上,这一番话既表明卓纤儿这被子是自己送的,又将自己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真真是精明的很。
“你起来吧,这事与你何干,你才搬来多久。想来是有人看不惯朕宠爱卓纤儿,故意想要整治她。你也真是的,朕明明常来,怎么不知道跟朕说一声呢。怪不得昨日给你送衣料你也不要,莫不是怕拿了更招人记恨?朕认识的卓纤儿可不是这般的逆来顺受。”
“皇上说的是,奴婢确实不会逆来顺受,但是奴婢知道尊卑,这等小孩子家告状的事,奴婢不想做。”
楚瑜杨将卓纤儿抱的更紧些了,解下自己身上的银鼠皮短毛大氅盖在了卓纤儿的被褥上。
“陈亭,你这内务府的大总管是怎么当的?去把管事的太监找来。”
“你们两个跟朕说说这秋霜阁的份例是怎么回事?”
来的两个管事太监大约三四十岁,都是宫里老成人精的主了,楚瑜杨的问话二人早就有了应对之法。司库太监立刻磕头回道。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把各宫份例的账本带来了。秋霜阁万俟姑娘的月例银子在六月前都是照发了的,只是在冷宫里的诸人迁移后,才停发。”
另一位司衣总管也赶紧点头附和,同是在六月后才停了卓纤儿的秋衣裁制。
楚瑜杨自然知道宫中多的是奴大欺主的事,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那你二人就说说为何都是六月后才如此。”
司库太监继续回答说。“回皇上,奴才等人分发例钱和衣饰都是严格的按照宫里的规矩来的。一切都是依照着行人司给名单和位分来分拨。可是秋霜阁的名单只有王昭仪一个主子和她所使唤的宫人,并没有卓纤儿姑娘的名字,而迁移到长春宫的宫人,也只有那些去的人的名字……”
老太监说到这就停下了,他知道以皇上的精明强干,已经听懂他的意思。他把责任推脱到了行人司的头上,而主管行人司和各宫人员的,就是皇后和协理各宫的庄贵妃了。
现在两人都怀着身孕,楚瑜杨即便明知道二人故意为之却也惩罚不得,只让二人将卓纤儿以昭仪的份例补齐,也不再说什么便让二人退下。
王芷茵似乎有点失望,而卓纤儿却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本来就没有指望一下子就能扳倒那二人,不过是想在楚瑜杨心中种下一颗阴狠的种子罢了,等到时机成熟,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楚瑜杨有些歉意,不敢看卓纤儿的眼睛,卓纤儿那么聪慧,明知道是皇后和庄妃在为难自己,却一直默默忍着不做声。若不是突然发病,恐怕自己该不会知道这宫里的争宠已经是明里暗里的事了。
卓纤儿却并不介意,反而宽慰似的在楚瑜杨的怀里挪了挪,楚瑜杨轻轻吻了吻卓纤儿的额发。王芷茵还是不想看见两人亲密的样子,退了出去。
“卓纤儿,朕有朕的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