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这事估计要花上一年半载,侯府有父亲和母亲在,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可是卓纤儿一个人在深宫那种险恶的环境里,东方锦不亲眼看看卓纤儿毫发无损,便不能安心。
东方锦奉命处理卓纤儿的后事时已经将卓纤儿名下除了这个宅院外的产业全部买下,并且继续交给了徐三爷来打理。徐三爷却并没有要东方锦的银票,让他将这些原本就属于卓纤儿的财产都拿去给卓纤儿做陪葬品。
卓纤儿却觉得白家持有她的财产实在不妥,虽然舍不得,却还是让东方锦慢慢的将原属于她的产业全部抛售。不仅是卖卓纤儿自己的,连白家的矿厂和铺子也得抓紧时间出手一部分,并且将大型的矿场产量减半,给皇上营造一个白家突然资金周转紧张的假象。
“卓纤儿,没想到你这这么聪慧。这样你一个人在宫里我也就放心多了。”东方锦揉着卓纤儿的青丝,上苍真是待他不薄,给了他显赫的身世,幸福的家庭,又让他遇见这样一个美丽的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皇宫,凤栖宫寝殿
一日的笙歌曼舞终于告一段落,楚瑜杨已经微醺,散了席遣了众人,就在皇宫舒慧的搀扶下与她一起回了凤栖宫。待洗漱完毕,楚瑜杨已经清醒了大半,撩开床帏,舒皇后已经满脸娇羞的看着自己了。
楚瑜杨蓦然一笑,翻身将舒慧压在身下。“慧儿今日可欢喜?”
“臣妾谢皇上宴席庆贺,只要是皇上的恩赐,臣妾都喜欢。”
舒慧这话回答的很是得体,也显得她在后位上依然的落落大方。可是不知怎的,楚瑜杨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觉得有多满意,有点厌恶如舒慧这般教养良好,不露喜怒的女子。
楚瑜杨刚刚因为舒慧一脸的娇羞而蓬勃的情欲顿时减了大半。可是看着舒慧期盼的眼神,且今日还是她的生辰,也不能拂了她的期待,吻上了她的唇。
舒慧是个懂礼守教的女子,即便自己再喜欢皇上的亲近,也依旧牢记自己入宫前的闺训:无论何时都要做一个端庄大方的皇后。所以对于皇上的爱抚和亲吻,舒慧都闭着眼受着,不敢也不做太多的回应。
楚瑜杨看着身下的女子强行忍耐着自己的情绪,故作端庄的样子,已经彻底没了兴致。宫里有身份的女人大都是世家出身,都如舒慧这般,学的是礼义廉耻忍耐克己。
就连那些入选的平民之女,进宫后也接受了这样的宫规教育。即便是平日最嚣张跋扈的林曼兮,到了侍寝时也努力的装作一副秀丽淑德的模样。
之前每日都要批改成堆的奏折,楚瑜杨对于后妃们这样懂事的侍寝并无他想。而今日的歌舞升平,让楚瑜杨情绪高涨,却被舒慧这样压抑的神色惹的没了半分情欲。
楚瑜杨只在舒慧身上应付了事的耕耘了一番,在舒慧睡着后自己则穿戴整齐,交代了宫人不要叫醒她,假借政事未尽,离开了凤栖宫。
陈亭亦步亦趋的跟在楚瑜杨身后,皇上的那丝不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楚瑜杨漫无目的在宫中走着,看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争取的这个位置和这座宏伟的宫殿,就像一个张着嘴的巨兽,将自己,也将宫里所有人真实的自我逐渐吞没。
可不是么,为了坐上帝位,他与自己从小一起玩耍的兄弟你争我夺。为了稳固统治,他又将要对于掌控势力的家族血腥清洗。他早就不是原本的楚瑜杨,他只叫皇上!
这宫里的女人也是如此,为了家族,为了生存,为了宠爱,变成了另一个人。对自己刻意讨好,除了不同的外表,在宫廷礼教的束缚下,行为举止越发的趋同。
等楚瑜杨回过神来,蓦然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了冷宫的门口,秋霜阁三个字就像这座宫殿,在夜色下透着冰冷。楚瑜杨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知不知走到这里,苦涩的一笑。
陈亭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皇后娘娘生辰之日,皇上刚刚和娘娘欢好之后却想的是卓纤儿姑娘!这事要是传出去,就算皇后娘娘再大度,卓纤儿姑娘恐怕也是举步维艰了吧。
佛堂耳房的灯此时还亮着。音儿发现卓纤儿留了张字条说有事要办,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怎么办,无论卓纤儿是去了哪里,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都是杀头之罪,卓纤儿于自己有恩,一定要想办法瞒住啊。音儿急得在房中来回的走着,焦急的盼着卓纤儿赶紧回来。
楚瑜杨老远就看见卓纤儿房中的灯还亮着,从窗纸上隐隐的人影晃动。这么晚了,她还没有歇下,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楚瑜杨轻声走到门口,陈亭敲了敲门,压低了嗓音。
“卓纤儿姑娘在吗?咱家陈亭请您开门一见。”陈亭不敢说皇上在此,怕被别人听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音儿突然听见陈大总管来了,吓得魂不附体。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好!千万不能让他们进来啊。音儿突然吹熄桌上的蜡烛,房间顿时一片黑暗。
“大总管,奴婢是姑姑跟前伺候的,姑姑不胜酒力已经睡下。这天也晚了,您这会来恐怕不妥,如果没什么事,就等明日早些再来吧。”
音儿向来逆来顺受,这次真是抱着豁出去的想法才斗胆说了那么两句。陈亭听了,为难的看向了站在阴暗处的皇上,月光和阴影投影在他的脸上,陈亭看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想法。
这丫头,明明知道陈亭代表朕,陈亭半夜前来朕也一定在身边,还故意吹灯不见,可见对朕的怨恨还是没有消呢。真是个执拗的丫头,偏偏就是和如出一辙的后妃们那么不同。
良久,楚瑜杨才叹了口气,招呼着陈亭离开。音儿听见门口远去的脚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深深的舒了口气。
不对!楚瑜杨突然止住了脚步。他也是自幼学武,屋里人突变的气息他听的一清二楚。刚刚他一直觉得是卓纤儿排斥自己才避而不见,怎么没注意那屋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卓纤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楚瑜杨大跨步转身,一脚踢开了佛堂的门。“砰”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色宫廷中,惊醒了无数人的梦。秋霜阁的众人以及附近宫殿的主仆们,都纷纷披衣而出。
“卓纤儿!”楚瑜杨紧张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他第一反应是卓纤儿又被自己的政敌挟持,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躲在卓纤儿床边的音儿被突然闯入的人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因为佛堂的窗纸并不是透亮的高丽纸,只是普通的素纸,借着微弱的光,楚瑜杨看见屋里只有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
楚瑜杨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音儿推至一旁,一撩床帏,床上空空如也。卓纤儿根本不在房中!
“说,她人在哪里?”
楚瑜杨一手紧扣着音儿的脖颈,压抑着自己的暴怒。陈亭已经跟着进来,瞧见发怒的皇上,也吓了一跳。再一看,被皇上掐着脖子的正是卓纤儿姑娘托自己救下的宫女,赶忙过去。
“皇上,您快松手吧。这个丫头快喘不过气了。这是跟在万俟姑娘身边的宫婢。”
此时秋霜阁的众人已经披着外衫都聚在了佛堂门口,周围宫殿的宫人们也陆续来到了秋霜阁的宫门外向里面张望。楚瑜杨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万一卓纤儿是自己跑了,那这脸可就丢大了。
楚瑜杨满眼怒火地看了陈亭一眼,陈亭立刻对皇上的心思一目了然。
“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可看的,谁在那嚼舌根子就去慎刑司做客!”
围观的宫女太监们一听见慎刑司三个字吓得立刻缩了头,作鸟兽散。而秋霜阁的几个宫女却隐隐听见一个暴怒的男声喊了万俟姑姑的名字。宫里的人们最是八卦,几个年长的宫女立刻对视了下,纷纷退去。
虽然这秋霜阁不被后宫的主子们看重,但是每个人为了生存和宠爱,都会愿意花钱买些消息。秋霜阁的宫女们退下后,瞧见佛堂的门被陈总管关上,纷纷向自己效忠的主子们面前禀报去了。
陈亭重新将蜡烛点亮,楚瑜杨坐在桌前表情晦涩。音儿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来人一身明黄色绣祥云金龙的衣服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音儿被吓得连抬头看一眼皇上真容的胆子都没有。
陈亭还想说句什么的却被皇上严厉的目光一瞪,立刻闭上了嘴,低眉顺眼的束手站在一边。楚瑜杨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让音儿抖的更加厉害了。
“万俟卓纤儿呢?”
“……”
“朕再问一遍,万俟卓纤儿呢?”
“回皇上,奴婢不知。”音儿原以为自己能忍住不说,可是不知怎的,听到皇上那冰冷隐怒的声音,她不由自主的就张了口。
“朕最后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万俟卓纤儿在哪里?”楚瑜杨已经显得没有耐心了,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用力,椅子扶手的一截木头便顿时断裂。
“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从宴席处伺候回来,姑姑就不在屋中,许是去了某处还没回来。”音儿只能咬紧牙,不将卓纤儿留条子的事告诉皇上。好在自己刚才已经将纸条销毁,如今就只能硬扛着龙威,期盼着卓纤儿赶紧出现好躲过一劫。
“这个时候不在自己的屋里,宫里难道还有什么吸引着她的?”楚瑜杨的愤怒已经彻底的显现在脸上了,他原本就担心卓纤儿和东方锦有私情,后来又因为想处置世家需要做准备,故意将东方锦派往南方。
楚瑜杨最不希望发生的,就是卓纤儿和某个侍卫半夜行苟且之事去了。
凤栖宫,舒慧翻身间没有摸到本应睡在旁边的男人,心下一惊,立刻醒来。“皇上您在吗?云儿,云儿,皇上呢?”
舒慧娘家的贴身宫女云儿应声前来。“娘娘,皇上说今日的奏折都没有批阅,恐有要事被耽搁,回承庆殿了。可是刚刚有小丫头来报……报……”
云儿有些吞吞吐吐,怕娘娘知道后伤心。舒慧揉着眉头,皇上就是太勤勉,今日明明这么疲累,欢好之时都显得力不从心,可还是放心不下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