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玉皇宫开课的时间大约是在早上八点，天地之间充斥着清爽的气息，正是朗朗乾坤、艳阳高照的好时候。孩子们刚好又在山头上练习武艺，顶着如此俯瞰众生的美妙景象，自然是有用不完的劲道和力气。这儿的时间和外界的娑婆世界稍微有些不同，说到底，一切都是由羊口神帝的神力所模仿出来的。修仙修到了神帝这个级别，就可以用思想去影响现实中的物体了。而她所做的，就是在一片紧挨着娑婆世界坐标里的，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变出了一个可以永远延续下去的环状生态沙盒。

夜鹰他们身在其中，自然不甚了解。但要是他们有机会能从这座山里走出去，向着随便哪个方向前进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无比惊讶地发现：这些在远方充当着背景的群山，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构造。每隔几百米的距离，所有的事物都会来个精确到分毫都不差的自我复制，以此来补充这片无垠的空间。所有的一切，都要仰仗于羊口神帝磅礴的神力支撑，甚至就连悬挂在半空中的太阳也不例外。在这儿，一天有三十个小时，其中十五个小时是白昼，十五个小时是黑夜。熊猫人们大可以按着他们种族的性子慢慢地做事情，因为他们平均每天都要比外面的人类多出六个钟头。

夜鹰和龙傲天穿过玉皇宫内部弯曲的小径，寻找着适合他们两练功的地点。

“这儿的白天有十五个小时，晚上亦然……我们最好把作息时间稍微调整一下，以适应熊猫人的生活节奏。”一边走着，夜鹰一边将他昨天晚上问出来的情报一条一条地列出来，“他们的生活相对来说比较缓慢，吃个饭平均都要个把钟头。据说，这样就可以品味出一粒米与另一粒米的不同，然后参悟出什么大道理，然后以此入道，成为武圣之类的人。”

“什么鬼东西……”对于这种异域风俗，龙傲天完全不能理解，“熊猫难道不应该吃竹子吗？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吃饭？”

“我由衷的认为你应该在穿越之前多读写有意义的书，而非只是玄幻小说和看了只能过过干瘾的黄色小说；多看些例如地球脉动之类有意义的纪录片，而不是某些制作垃圾、立意不明，为了爽而爽，看了跟没看似的日本动漫！如果这样，你就不会因为在小学课文里看到熊猫吃竹子，就想当然地蹦出这种反过来暴露了自己智商的话。”虽然龙傲天近来的吐槽功夫稍微有些长进，但要说毒舌的功力，他还连人家的脚趾头都看不到呢，“熊猫是杂食性动物……他们的利齿甚至能咬开铁块，难道还会咬不开肉糜吗？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别把这里的熊猫人当做是一种仅仅比野兽好一点儿的东西，他们是文明人，有自己的社会结构，有自己的文化传统。比人类更加难得可贵的是，他们还能在一言一行中恪守着从古代一直流传下来的精神和品德。熊猫人是文明人，社会人，不是披着毛皮在那儿嗷嗷乱叫的野人。如果他们真的对我们两个有敌意，并且又是那种不开化的、吃人的种族，我两岂不是早就被他们大卸八块，做成早饭了吗？”

“切，躲在太平盛世里享受着，没有献身的需要，当然能恪守道德了。”龙傲天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不就是造酒足饭饱了之后，和三两个朋友一起聊聊那些假大空的东西吗，换了人类，只要有一个二百五十年以上的太平盛世，一样可以做到。”

“你说的对。”夜鹰脚下不停，只管自己喋喋不休地说着，“只不过，人家在两千年前从隐居之处出山，也不是奔着现在这种安然无忧的生活来的。当时他们做好了与人类同甘共苦的准备，做好了随时死在战场上的准备，却唯独没有料到会被自己的同伴给捅了刀子。”

“他们本不想要什么太平盛世，是人类把他们逼到这里来的。”

……

“行了，就这儿吧。这座山头到处都是熊猫人……偶尔能空出来一片地方也是挺稀奇的。”走了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夜鹰带着龙傲天走到一处断崖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目远眺在云海之中荡漾着金光的红日，似要将这于山峰之巅飘扬着的点点云气吞入腹中，从眼眸里酝酿出虹霞，“这里是这座山的最顶端，我们甚至能从这儿一直看到下面玉皇宫的斗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儿没人来，但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别掉到悬崖下面去就是了。”

“老天爷……”龙傲天惊愕地看着身旁这株高大挺拔的桃树，不敢相信夜鹰在说什么，“你要我们在这里练功夫？你知不知道这棵桃树是……”

“天德圣桃树。我知道，不止你一个人喜欢看神龙大侠走南闯北，还顺带着背下了里面一些有意思的台词。”夜鹰歪过脑袋，看了龙傲天一眼，也顺带着瞅了瞅这棵被冠以“天德”之名的古木，“她可是承载了苍天之德的千年古树啊，总不至于连两个没犯什么错误的小小人类都容不下。”

“这里很明显是熊猫人的圣地，对他们来说是有非凡意义的！要是让他们发现了……”

“发现什么？我又不偷又不抢，在这儿以武论道，比划拳脚，也不是要砍他们的树，他们会对我做什么？”夜鹰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冲龙傲天吹胡子瞪眼道，“再说了，这里是熊猫人的圣地，他们出于某种对先祖智慧知识的敬畏，不敢直接上来，但我们又不是熊猫人，我们是人类啊。或许这株桃树在他们的种族里，确实有什么象征性的意义，但只要我们别去破坏她，他们也没有理由阻止我们在下面练武吧？”

“说的挺好。”一个带着几分不羁的声音乘着清风，传入了夜鹰和龙傲天的耳中。两人神色一变，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斜着身子，横躺在一根桃树粗壮的枝干上。看他的体型，肩背宽厚，身形高大，纵然是只有一个背影，夜鹰依旧能看出这身宽服下面紧紧绷着的健硕肌肉。和左万不同的是，他的腰间系一条蓝色的佩带，上头挂着两个小小的玉葫芦，上头分别用朱砂写着“药”和“酒”二字，看着宛若一个卖药兼说书的江湖郎中，只不过这些葫芦的材质会让人不禁怀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必要去给人家看病来赚钱。

他的背上，赫然背着一把硕大的弩。

熊猫人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晃了几下，像是要掉下来似的，一个轻巧的翻身，便从几米高的树上直挺挺跳下来。这么大的身体，落到地上却只带起几片小小的桃花瓣，像是跳舞一般在他的身边环绕着，环绕着，迟迟不肯落地。

“认识一下……我也是这个国家的国相，如果你们已经见过了另外一个迂腐、沉闷、恪守陈规而又不懂交际的老头子，自然也可以猜出我姓什么。”这个看上去满脸都是痞气的熊猫人抬起脑袋，夜鹰看见，他的脸上有一道十分狰狞的刀疤，“我叫右和。姓右，名和，与左万同为衍息宗的掌教。”

右和像是犯了什么瘾头，抽了抽他硕大的熊猫鼻子，便将写着“药”字的葫芦抡起来，“咕嘟咕嘟”地猛灌了一口，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喝完了这口不明液体后，右和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醉醺醺地偏过身子，对着夜鹰身后的龙傲天行了个歪七倒八的礼，“要是放在外面，恐怕我不止要向你行礼，还得向你下跪呢。但既然你现在又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不如就折中一下，你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我也就不跪你了。”

“意下如何啊，龙国的二皇子殿下？”

“你知道二皇子是什么意思吗？”龙傲天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据我所知，熊猫人帝国的结构决定了他不可能会有皇储。至少，这里的另一位国相就对我的身份不甚了解。”

“哈哈哈，你说笑了。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出门多走走，见的东西多了，自然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位国相大人似乎特意想要给二人留下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形象，他吹开了落在鼻子上的一片花瓣，拍了拍身后的衣服，挥挥手便要同他们告别，“再说了，我尊敬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皇子身份哪。那些在人类战场上杀敌万千，甚至可以对敌于千里之外的独特火器就是出自你之手吧，那玩意儿……可比我们手头上的东西厉害多了哦。不管是练得多么熟练的气功，也不可能挡住火药的侵袭和炸弹的弹射而出的碎片。”

“我是因为这个，才由衷地佩服你哪！”

右和的身影顺着石阶，一点一点地远去了，唯有他背上的弩还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点点寒光，似有些许凶兵的气质。它和这个其乐融融的桃花源有些不相称，总让夜鹰想起一些与鲜血和屠戮有关的回忆，那是只有在真正的战争中才会见到的东西，而不是在这个和平的练武场。

“据说……右国相是熊猫人帝国里唯一一个可以在娑婆世界和这里穿行的使者。”夜鹰压低了声音说道，“说不定，这就是他认识你的原因。”

“外面，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