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邵瑶赶回去的时候,正好与一脸凝重王爷碰在一起,“父王,您可是要进宫?”
“是,圣上召见。”看邵瑶从外面回来,以为他听到了消息,脚步顿了顿不放心的嘱咐道,“万事等我回府,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和城远在百里之外,赶过去也是几日后了,该发生的也早发生了!”
邵瑶双眸微缩,身子一晃又站定,掩在袖口里的双手颤巍巍抖得收不住趋势,看着身侧脸色的煞白的阿右安抚道,“没事……没事的……”
…………
富平摇了摇唯一还幸存的水壶,继而抬头看了看天上锲而不舍非要散光散热的大太阳,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双唇,心里咒骂了一声,转而走向一旁躺着休息的戴毅飞,悄声说道,“小公子,快喝点水吧!”
戴毅飞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被太阳光刺了一下,侧了侧头,用手背挡了一下,听到喝水,已经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也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去接。她摇摇头,推开轻巧的水壶,“我不渴,不能再浪费水了。”
富平拧眉,“您看着很不好,咱们还有水,您先喝一点,说不定再走一会儿,前面就有水了。”
戴毅飞叹了口气,勉强直起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眯眼环顾着周围的漫漫黄沙,密密的沙丘,一眼望不到边际。有规律的沙纹,风卷起沙土,洋洋洒洒号一首孤寂的曲,慢慢消磨着人的精神和力气。
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被蒸干,留一层咸的汗渍在皮肤上,不时发痒,跟蚂蚁爬过一样,撩拨着人临近崩溃的神经。
他们已经在这黄沙里走了五天五夜,说不定还要走下一个五天五夜,若是在粮食和水没了之前还没有找到出口,或者水源,也许他们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被风干成一堆白骨,被掩埋在黄沙里,永远不会有人找到。
青州本就是苘国的边界州城,当日外兵来袭,慌乱之间一拥朝城外跑去,戴毅飞当机立断,收拾了粮食水壶,裹了几件衣服就弃了院子逃跑。
走时路过街道,见别人大包小包,牛羊牲口拉扯许多,还有很多舍不得家财,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抱着门板说不走。道路被车人堵塞,老半天都走不出一点路程,戴毅飞当机立断,从小路绕出城,然后翻山朝别处逃命。
听着身后的惨叫哀声,一行人慌不择路,路上恰好遇到熟人,赶上来叫住了戴毅飞。
“远处就瞧着像您,近看果然是!您不会不记得小人了吧?小人是看守过您的狱卒长柳二啊!”
几人并排朝前跑着,听了柳二的话,戴毅飞才恍然大悟,呼吸有些不稳的侧头应他,“看着你很面善,想着在哪里见过呢?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柳二还带了他的一帮兄弟,都是弃了土匪当狱卒的,好不容易有份好工作了,看来也是打水漂了。本来正愁眉苦脸呢,看到戴毅飞顿时兴奋很多,“您现在要朝哪里走?”
“走着看吧!”也不知道后面那些贼人的具体位置,只能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跑。
柳二十分精明,也一直认定戴毅飞的身份不简单,想着这兵荒马乱的,跟着她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故提议,“不如咱们一起做伴,到时候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阿左看人很准,觉得柳二一行人面上不善,恐不好相与,怕戴毅飞受哄骗,便抢着开口,“我们几人腿脚慢,就不拖几位的后腿了!”
戴毅飞一行人犹如丧家之犬,一路脚不敢歇,实则两条腿的就是不如四条腿快,想着青州恐怕不比和城安全,简单提议后,由柳二带路,一行人逃进了沙漠,以期望躲避身后的追杀。
事实证明当初的提议很正确,外兵有更重要的事,没精力闯进沙漠跟几条漏网之鱼斗智斗勇。和城大捷后,一路侵略了周边临近的小城,尝到甜头后更加肆无忌惮,浩浩荡荡直朝着青州城而去。
难过的是,他们小瞧了这片沙漠的宽度和长度,准备不充分,可能没有被外兵残忍杀死,也会落得渴死饿死的后果。
也就是这生死存亡的时候,才最是暴露人性,善恶执念,一瞬间而已。
戴毅飞叹了口气,有些出神,富平却当她心里还有顾及,遂指了指自己用舌头舔舐过的双唇,“您看,奴刚才喝水了,不然这会儿可能要晕过去了。您也喝一点儿,能补充点力气,再休息一下,咱们就要继续往前走了。”
见戴毅飞的视线放在了自己的双唇上,便有点愧疚的笑了笑,“您不怪我吧?”
戴毅飞摇头,被他说服,终于接过来了水壶,也只是稍微倾斜了一下,让自己干裂苍白的双唇沾上水润,抿唇贪婪的用舌头舔了舔,就拧上了水壶,然后递给富平。
富平皱眉,“您再喝一点。”
大概是因为心理作用,竟然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所以戴毅飞坚决的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撑得住。”
说着,偏头朝不远处的地方看了看,那是柳二跟他的四个兄弟,被这鬼天气折磨的够呛,几人看着也很是狼狈。不过到底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比之体虚赢弱的戴毅飞,他们真的好太多了。
也因为好太多了,戴毅飞他们反而觉得不好。
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他们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总之戴毅飞的视线刚投过去,柳二就立马警惕的回头,与她四目相对。柳二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戴毅飞一眼,停顿几秒后,友好的冲这边笑了笑。
戴毅飞点点头,也没有吝啬自己的善意。
“小公子,奴回来了。”阿左远远看到两边平和而诡异的对峙,对着柳二时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富平隐约松了口气,紧绷的后背疲惫的松懈了下来,待看到阿左手里的活物,才是真的惊喜,“阿左哥,你从哪里逮来的?!”
阿左瞥了一眼隔壁,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手上却麻利,将缠在胳膊上的黑皮蛇甩在地上。两指却掐着它的七寸,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匕首,一刺一挑一颗圆溜溜的蛇胆就掉了出来,滚在沙土里,裹了一层泥。
“出去随便走了走,这玩意儿躲在身后准备袭击我,却不知道我早就看见了,就等它送上门来当午餐呢!”说着,轻快的冲富平笑了笑,“你去周围拾点柴禾,随便什么,能点燃就成,不过也要小心,小心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眼睛却是随意扫过那边沉默的五人,柳二一下一下抚着腰间的水壶,一脸老实的冲阿左笑了笑,垂眸的瞬间,却满是狠毒忌讳!
富平反应很快,马上就站了起来,大声道,“我这就去,想来它们也看到了下场,不会再找不痛快了!”
两人心照不宣,同时勾了勾唇角。
戴毅飞看了一场好戏,心情也算不错,只是等阿左看过来时,眼神又冷了下来。他也不是很在意,凑过来低声安慰道,“小公子您一定要坚持住,奴在一路都留下标记,只要公子来寻,就一定能找到咱们。”
阿左有内功护体,虽比常人要耐实很多,可多日不吃不喝,就是铁打的受不住,更何况要时时提防心怀不轨的柳二一行人,他比戴毅飞跟富平更累。
戴毅飞本来是不想打击他的,可看他一脸坚信不疑的模样,就忍不住出言戳破事实,“且不说这是什么地方,就算你留下了标记,慢慢也会被黄沙掩埋,到时候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已经走了五天了,如果快马加鞭,青州祸起的消息才可能刚刚传到上京。等圣上决议完毕,朝廷众人推搡争议后,才会委员挑派最近的军队,军队可能才会以最快的速度朝这里赶,而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阿左自然清楚这个道理,只是以为戴毅飞不清楚,所以才说来安慰她的,如今被反驳,一时竟也哑口无言。
“这里这么乱,没有人会愿意放弃和平的日子不过,专门到这里来寻晦气。”戴毅飞慢慢躺下,意有所指,最后不等阿左说话便轻轻闭上了眼,“我若是撑不住死了,你跟富平也不要客气,该吃吃该喝喝,怎么也不能便宜了旁边那些人。”
阿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只倔犟的抿了抿唇,“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奴一定会带您出去的!用所有的办法!”哪怕真的泯灭人性,放弃原则,真到了食人肉,喝人血的地步,他也定不会手软。
“而且,公子一定会来的!”
戴毅飞笑笑,不置可否。
这边架起了火,蛇肉串在棍上,慢慢散出淡淡的香气,烤出来的油水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就连假装入梦的戴毅飞都直起身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可怜的蛇肉,已经不知偷偷咽了多少口水。可笑的是就在刚刚,她甚至在心里矫情的想,自己肯定是不会吃蛇肉的,看着都怪慎人的,会消化不良……
现在才过去多久,那丁点矫情早就不翼而飞了,对于饿极的人来说,寻求食物早已成了本能,她甚至听到别人咽口水的声音,“咕咚,咕咚……”估计眼睛都红了。
肉香更加浓郁,阿左最后翻转几下,确认烤熟后,这才几下踩灭柴火,将蛇肉递给戴毅飞时,他眼里真的是波澜不起,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戴毅飞扭头去看富平,见他在一旁检查随身的东西,皱着眉头,很是担忧的模样,似没有闻到也没有看到眼前美味的蛇肉。
再看远处的柳二一行人,那双眼珠就差贴在阿左手上了,唯有柳二还有一丝理智,犹豫了一下,忌惮的眼神多次扫过阿左,最后放弃,打发三个人去寻吃的,他跟其中一个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