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霄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悠悠醒转，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温暖，想要动一动手脚，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但是很快，身体的反应便像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果然，手脚都动不了，不是被控制住的那种动不了，而是根本无法听从指令的那种动不了。看来是在做梦，剑霄有些无奈地放弃了移动的想法，静静地留在原地等待，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从这个美好的梦中脱身。

远处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仔细听着能够面前辩出说话的内容。在这梦中既然无事可做，随便听一听还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倒也不错。于是剑霄开始认真地倾听远处传来的声音，作为梦中的消遣。

“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说话人像是个年轻人，还是非常年轻的那种，因为语音语调均是包含活力的轻快，这种发自灵魂的东西最高明的骗子也装不出来。还能够分辨出来的，也只有说话人是个男性，再无其他。

“我也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这个声音就比较熟了，是艾央。虽然艾央是个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但是他那种沙哑沉重的嗓音实在是太有特点，以至于没有分辨不出来的可能。“我认识他很久了，但是当邱剑歌快要死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是……现在摆渡人世界已经大乱，我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带着他躲到你这里来。”

“如果他的确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我必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但是……”

“不管我是否正确，时间都已经用尽了。我，只能试这最后一次了。”

炭火不经意间发出噼啪声。和艾央对话的男人斟酌着开口：“人的命数，总不见得如此容易计算……”

“我也累了。”艾央平静地说道：“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做的对不对。也许，我死后，也能与绮云相遇。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牺牲，这么多人失去重要的东西。”

“……你现在便这样想，又怎么能够成功呢。”男人耐心地说道：“现在，不要说这些丧气话。这一次，下一次，未来的多少次，我都会全力帮助你。但是你要明白，我不帮无求之人，如果你自己也没有成功的欲望，我又怎么能帮你？”

艾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地吐了口气。“好。是我不对了，还请羊祝兄不要在意。有人说天道恒常，我确实是不太相信。我艾央已经做了这么多逆天之事，又怎么会在最后打退堂鼓呢？不过，和你说了这么多话，现在心中的郁闷，也减轻了一些了。”

“那就好。”男人松了口气，“你带来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一直忘了问。”

“剑霄。刀剑的剑，云霄的宵。”

“哦。剑霄的情况不严重，就是虚脱加上一点低温综合征，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不急。这次为了拖延一些时间，我布了一些局，外面也有人在帮我拖时间，这一次，留出来的空当相当多。”

“拖时间？你惹了什么麻烦？”

“哦，忘记和你说了。这一次，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开始对‘绝’下手了。”

“对‘绝’下手？一般，不是‘绝’才是猎杀别人的一方吗？”

“这次不太一样。对方掩饰得很好，而且实力很强。恐怕，是做了不少的准备了。”

“那你还……”男人强压着惊讶：“你说的，留在外面帮你拖时间的人，是不是上次那个……”

“你想说什么？”艾央打断了男人：“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没什么。”男人像是突然没了兴趣，乖乖地中止了这个话题：“你既然都已经考虑好了，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先去看看其他的地方，你……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吧。”

“好。”随后便是起身的衣料摩擦声，有人推开了木门，脚步声渐行渐远。等到那个人走远之后，门再次关闭，另一个留下的人也站起身，向着剑霄的方向走来，带着一阵颇有气势的风，像是光用脚步声就能伤人。

“醒了？”艾央的声音如排山倒海的雪崩：“那还装什么睡？”

剑霄闭着眼睛心里一跳，心说这梦境也太过真实，就连这种被吓一跳的感觉也有——但是，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对劲的不是这个梦境，而是自己。刚才自己的背上已经传来了酥麻的感觉，这是恢复运动机能的感觉，也是保持僵硬姿势太久之后身体的反应——这……难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艾央又是一句话，让剑霄额头上冷汗直冒：“你是醒，还是不醒？”

剑霄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线映入瞳孔，让他不由得再次闭上了眼睑。嘴一张，自己也认不出的干涩嗓音响起来：“醒……了……”

其实剑霄在一瞬间就弄清楚了怎么回事，艾央本身就是摆渡人世界的高手，或多或少，总有着一些察觉气息的灵感。而艾央这样能力超强，控制精细的战士，能够像动物一样敏感地察觉人的状态变化也不是不可能。本身，人在睡眠状态、昏迷状态和觉醒状态的呼吸、心跳和体温就有很大的诧异，对于有着高超感知力的人，发现其中的区别并不困难。

而自己，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因为植物神经的紊乱，而出现了短暂的行动困难，结果自己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更尴尬的是，自己的行为看上去就像是醒了之后装睡，用来偷听艾央和别人的对话……细细一想，真是洗都洗不白。

好在艾央似乎并不是很关注这个，或者说，根本没想到这些。慢悠悠地等待了剑霄缓过神来，艾央静静地坐在一边，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眼前某处，房间角落的灰尘。

“脑子清楚了？”艾央几乎将一支烟抽完，才开口问道：“看得清我是谁吗？”

剑霄没有回答，只是用防备的眼光看着艾央。即便一路上艾央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善意，剑霄也因为邱剑歌的死而心有隔阂。

“……看来清楚了。”艾央点点头，将烟头放在地上踩灭：“那就该谈正事了。我承诺给你的，你的过去，现在，我便和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