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拿着木板说道:“你们看这一块,上面就是记录土司阿甲阿得被赐为木姓(注1)的事宜,记录得非常详细,包括时间、当时的天气、中央派宣人员、观礼员等,这些对于丽江历史有非常重要的价值,这可不是用值多少钱能衡量的。”
阿玛放下这块又拿起一块:“这块是记录木增世袭土司位及大婚的事宜,就连生下他的儿子木懿这样的事都记录了。”
汉斯道:“这记录的事跨度挺大的,想来这刻木记典记录时一块木板就记录下这个土司一个人的事宜,后面发生的也补录上去,或谅只是一件大事情。”
阿玛点点头。
我递一块给阿玛道:“那这一块记录的是什么?”
阿玛拿过来看了下说道:“这一块是记录了木氏土司得到一个宝贝,把这宝贝放进宝库的事情。唔,这有些奇怪啊,为什么会把一件宝物进宝库的事要专门记录呢?”
我笑道:“这不奇怪嘛,丽江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得到点宝物记录下来那正常。”
阿玛哼了一声道:“你还是不明白刻木记典代表了什么,你再看看这些木板记录的,无一不是影响丽江、影响土司家族和东巴教的大事记,得到一件东西没必要专门记录在传世木典上的。”
我拿过来看了下,见上面刻着一串东巴文,我当然认不出写的是什么,不过边上还刻着一个像子弹头似的东西,下面有个底座,上面还刻画上像光线似的线条,让人一看就觉得那是什么宝物。
我问道:“这啥玩意儿?有没说这宝物是什么东西?”
阿玛看了下说道:“上面没说是什么东西,只说是‘佛宝’。这真有些奇怪啊,为了一件东西特地刻木记典,那证明这件宝物那是真正不得了的东西。”
我望了下那块木牌的标记,属于较重的木板,我才想起还有事没搞清楚:“这刻木记典是不是年代越久远,用的木板更好一些?”
阿玛点点头道:“玉龙金树当然是越靠近根部的越珍贵,所以木土司最初记典之时,就用最好的那块,越向后记典,就顺延下去,也有立足根本、传承久远之意,木板年代都是一样,不过雕刻的时间不同,要给这些木板断代也简单,称它们的重量就知道了。”
所有木板中,最重的就是那块木得被赐姓的木块,最轻的一块却是记录了木钟的各种事宜,雕刻的也一般,之后就再无,也就是这最后一块距现在也就三百多年,而那块记录佛宝的木板却是处在木得和木初这两代土司之间,这更值得玩味了,要知道这时刻木记事不足五十年,却把这事作为大事记录,这东西是什么那就太值得期待了。
汉斯又在那堆木板里翻拣:“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跟这宝物有关的记录。”
阿玛找了一遍,又在一块上看到关于这个佛宝的记录,阿玛说道:“这个记录的就更奇怪了,就说佛宝消失不见,然后就什么也没了。”
我问道:“就没说怎么消失的吗?”
阿玛说道:“没有,整块板子上刻记下的就是这一件事。”
我望了下这块木板所在的时间段,重量介于木崇继位至木钟改土归流回归清朝中央政府之间,我问了问度娘查到这个时间段是1721至1723年这大致两年的时间内,也就是说这佛宝消失的时间就是在这时间段。
再翻看了其他所有的木板,就再没见到与这佛宝两字有关的木板,其他的多是一些各种大事记,那些对于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如果是拿去给丽江史办什么的作研究用,那倒是最适合不过。
我挠了挠头问道:“那这一段时间你们知道除了佛宝消失外,还有什么大事吗?”
汉斯笑道:“最大的事当然就是土司改土归流了,其实按史实来说,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了木土司这一说,木氏不过是中央政府下派出的知府,只不过这知府可以世袭而已,其实,也就是从这时起,木氏土司从最辉煌的时代滑落,一代不如一代。要知道在明朝时代,木氏土司可不称其为土司,而是称为木王爷的,最著名的当属徐霞客在游历到丽江受到当时的土司木增接待后发出的那句——宫室之丽,拟于王者,让见惯了世面的徐霞客发出这样的感叹,可见当时丽江木氏土司的辉煌。也有传言说,当时改土当流是因为土氏土司已疲弊不堪而不得不为之,让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辉煌的木氏土司突然之间就变得辉煌不再。”
我一指那块木板笑道:“会不会跟这佛宝消失有关呢?时间点倒是对得上。”
汉斯摇摇头:“怎么可能嘛,一个家族一个地区的统治者,不会因为一件宝物的消失而完蛋的,要知道木氏土司几百年的积累,土司宝库里不知有多少宝藏留存,就算是遇上一两年的颗粒无收,或者是一两次大地震,凭着这几百年的积累,也不会拖累得土司府出问题的,中间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了才导致木氏土司急切地想土改归流。”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有兴趣的是那消失不见的佛宝,只是木板上再没其他的记载了。
我问道:“汉斯,你关注丽江历史文化多年,也研究过很长时间,你有没见丽江的哪个地方有关于这佛宝的记载呢?”
汉斯摇摇头道:“我也是今天才在这木板上看到,阿玛不说,我也不清楚了。”
阿玛也说道:“不错,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是非常奇怪的,要知道所有关于土司的大事件,史书上都有记载,跟这刻木记典上的记录是完全吻合,当然会有一些事情刻木上也没记录,很可能是觉得那些事不值得记录在刻木上,但特地用两块玉龙金木来记录这事,那说明这两件关于佛宝的事非常重要了,但是我不仅在我们永宁,也没见在丽江有记载和传说。”
汉斯也点点头道:“确实,我也从不在任何与丽江有关的史料资料上看到过什么佛宝,如果是大理还有可能,毕竟曾经大理国几代帝皇都信佛,更别说还有放弃皇位出家的了。”
听他们这样说,我更感觉这事可能不会如此简单,只是资料什么的太少,我们也不可能得到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想了想又拿出前面那块记有佛宝的木板说道:“那这块木板记录的时间段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有?”
汉斯说道:“如果是按重量对应的时间段来说,这块记载的时间点是在木得和木初之间,年代也就是1382年至1391年这几年间,这时间段最重要的事当然是阿氏土司被赐姓为木了,其他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也是从这段时间开始,木氏土司就日益昌盛,直到木增时达到鼎盛无俩。”
我笑道:“那是不是也巧合呢?得到佛宝后,木氏土司就开始变得富贵逼人,到木增时达到了顶锋,然后佛宝消失,木氏土司哗的一下衰败下去,连土司这名都不保了?”
汉斯笑道:“这还真可能是巧合,因为木氏土司得到明朝中央政府认可并赐姓后,那就代表了他们在丽江的最高统治,只要明朝还在一天,这地方就没人能动得了他,到清朝时,中央政府虽然也认可他们的世袭统治,只是总不如明朝时那么强,不然也不会有改土归流一说了。这两个时间点跟得到佛宝和佛宝消失,那真可能是巧合来解释了。”
我摇摇头道:“得到后正好家族昌盛那可能是巧合,但佛宝一消失,家族就衰败,这说是巧合怕有些说不过去。你们看啊,如果是清朝政府对木氏土司不满,那从顺治时一直到康熙,木氏土司差不多百年也没事,如果是要动木土司,那时有的是时间去动,不会等这么久直至雍正朝时才动手。刚才不是说了,最大可能是因为木氏土司突然遇上什么事,一下子影响到了木氏土司的统治无以为继,才不得不求助于中央政府,于是政府才顺水推舟,答应木氏土司,我帮你可以,我支持你继续对丽江的统治,也能世袭,当然,你就再不能是土司了,必须要改土归流回归中央。我还是觉得这佛宝消失与土司家族衰败有必然联系。”
汉斯笑道:“这是宝物而已,你以为是什么?一件宝物丢了就丢了,怎么可能影响到一地统治,我觉得是清朝前期没精力来动这些边疆小民,到雍正朝了,中央集权稳定,才能有时间精力来清理边疆民族地区。你用你的驴脑子想想,一个国家地区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东西而造成崩溃?有民有储蓄,政府就不会有问题,都跟你说了,木氏土司几百年的积累那岂是你所能想像的?”
阿玛也笑道:“不错,要知道木氏土司当时的繁荣那是真繁荣,不仅是土司,人民也是一样的富足安康(注2),要知道丽江当时最多时不过十万余人,而他们却拥有银矿、金矿,丽江坝子又物产丰富,这么点人,却有这么多资源,最重要的是几百年来木氏土司采取的都是融合政策,基本几百年与周没经历过什么大战争,财富的积累根本无法想像。别说木氏土司了,像我们永宁土司在那么一个小地方,高寒无特产,到我父亲那一代的时候,我们土司也还是过得很奢华,木氏土司比起我们永宁土司,那可不止好了百倍千倍。”
注释:
注1:木氏土司原本为阿姓,其祖先阿得因率先归附明朝,并与攻大理,而被朱元璋赐姓为木,此后才一直以木土司称,本姓其实应为阿,如木得应为阿甲阿得,阿甲为其父名,阿得为己名,其子名为阿得阿初,汉名为木初。自此也就规定了,官姓为木,民姓为和,所以现在丽江最大的姓氏就是这两姓,和姓占纳西族五分之一强。
注2:其实在土司统治下丽江的各族过得并不富足,当时所有的土地和生产资料皆为土司及各领主所有,在金沙江淘得金矿要全数上交土司,每有产出也多上交,各种税赋极重,只不过丽江地理优越,物产丰富,土司及领主们虽然盘剥,人民还不至于活不下去,到改土归流,一切回归中央政府,丽江与外界的交往越来越频繁,至此,土司及领主们对丽江人民的剥削才有所减弱,改土归流也是木氏土司一族消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