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景不长,有一日他将宫内所有事情都交代给我,说要闭关一段时间,我自然竭尽所能将宫里打点的井井有条。每天照样要去山下走访,回来以后就守在他门外替他护法,没有一天间断过。
有时候我望着十年如一日紧闭的木门回想着他的脸、他的声音,我就有一种他正坐在我对面,同样在看着我的感觉。等到他出关已经是千年以后了,而且他终于成了仙。
我是为他开心的,开心到控制不了的又哭又笑,可我心中却也十分难过,因为他一旦成了仙就不能再与我住在这昆仑山上了。他怕我难过,答应我陪我多住些时日,好弥补闭关这么久的空缺。”
龟千岁苦笑一声,“陪着我再久又有什么用呢,自从他成仙的那一刻起,我的梦就醒了,我这一生也无法再与他相守。”
“黎辰上仙在这里陪了您一千年才回到仙界吗?”池冥问道。
“不是……只过了几百年的时间,魔界便与三界开战了,他也应召前去抗敌,留我一人守在昆仑山上。他说过要我等他回来,他还说这一仗少说也要十多年,等他回来以后要再多陪我十多年。
他嘱咐我勤加修炼不许偷懒,说与魔界大战,凡间百姓的日子更是不会好过,要我一定按时山下查看……可十年过去了,仗也打完了他却没有按时回来。
就在我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他却又回来了,从前的青衣少年戴着面具身着一袭黑衣来到宫中,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池冥听说过黎辰上仙的事情,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火入魔。
“他当时刚刚成仙法力还未为有明显的提升,斩断了七情六欲的伤口也还没有恢复就上了战场。魔界妖人众多,他们势单力薄被团团围住,他告诉我说当时心中一直在担心着我,结果一不留神就被魔界之人所伤,等战事结束以后魔气已经遍及全身这才堕入了魔道,成了堕仙。
他本想散了元神求得解脱,但因不愿违背自己的承诺才强撑着来到昆仑山上,我见他十分痛苦恨不得杀了自己。可他却说能在最后一刻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是一种幸运,于是我们两人终于能像普通夫妻那样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这中间魔气侵染的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痛苦,因为怕伤到我便时常用捆仙锁将自己锁在房内,待魔气压制下去才叫我替他解开捆仙锁。那一千年的时光虽然特别温馨快活但对我们来说也十分漫长,将我与他都折磨的筋疲力尽。
我为了让他活下去,逼着他去了魔界……将他送到魔界雨林的尽头看着他一步一步离我而去,这才回到昆仑。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若真正爱一个人,不应该勉强他痛苦的活着,而是该让他解脱不是吗?”
池冥知道这中间另有隐情,却不曾想到真像居然是这样让人难过,连宫内的几位宫人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黎辰上仙被魔气侵染之后为什么没有囚禁于仙界,而是去了魔界呢?”
龟千岁擦干眼泪,神情似有几分骄傲,“他虽堕入魔道,可毕竟已修成仙身,哪怕他在魔界生活了这么久也未被染指到半分。你可知为何入魔之人都要盘踞于魔界中而很少在世间游走?”
池冥摇了摇头,“他们不能长期离开魔界就如鱼儿离不开水,所以他们才要与三界开战,争取更大的地盘。如果将黎辰困在仙界无疑就是要看着他身虚力竭而死,但因他的心神始终纯洁,绝不会危害天下苍生,且仙界于他有愧,便破例让他自囚于魔界中。”
解释完以后龟千岁又问他,“现在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培养有能力的人?”她自问自答般的说道:“如果当时三界内还有其他可用之人就不会急着让他去战场,如果当时能有人保护他,他也就不会受伤,也就不必整日在魔界中受苦……其实都是怪我,如果我没用遇到他,他也不至于这样。”
“千岁不必太过自责,黎辰上仙已经说过了,能发现自己的真心也特别重要。我嘴笨不太会说话,但是我觉得上仙知道您一直守在昆仑等他陪着他,心中一定会十分欣慰,而我和白狼他们也会尽全力救上仙出来。”
过了这么久龟千岁也慢慢释然了,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桌前,“我心中也明白,你不用担心。好久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些事了,没想到连他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这样清楚……好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忙吧。”
池冥走后龟千岁屏退了身边的侍女,自己将长发束起,换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袍坐在门前抚琴。素手一拨,琴声清淡悠远,可传入人耳之后却能勾出一串心酸往事来。池冥朝着千岁宫中看了一眼,踏着琴声一路行至训练场,他突然明白为何龟千岁从不反对千瞳去爱去等那个凡人,因为她虽为情所困,但心中仍然存在着那份对爱的笃定。
“真身是龟果然跟一般的妖不一样,纵使已经有了几十万年的道行,容貌也越来越精致,但心智却没有太大的进步。那些你隐藏在点滴中的真心和隐忍,我居然到今天才发现。”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欢快地跳跃着,可泪水却应声而落,滴在琴板上溅出一朵透亮的泪花来。
“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爱你更多,守在这没有你的昆仑山上,寂寞了一年又一年。就像是那个孩子一样,苦苦等着,哪怕付出再多也想要再见到心上人一面,可现在想来狠心彻底离开她的那跟人未必就是不爱她。”
龟千岁也曾派人去冥界问过,阎罗亲笔写信给她,只说:“魂魄不在冥界,望君保重。”她拿着那封信看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魂魄已散,又该何处去寻?’她看见千瞳没日没夜守着摇心铃落落寡欢的样子终是不忍。
好在景晔告诉她还有别的法子能找到他,她这才振作起来欣然往之,丝毫不计较那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问过景晔,“你明知道她不可能找到为何又要给她希望?”景晔说:“他们二人只有几十年的情分,多给她一些时间考虑别的事或许就会慢慢忘记。”
可仙界的消息却是千瞳训练的时候没有一刻偷懒松懈过,她这才明白,爱情是否渗入人心,不在时间长短,也不论对方是谁,缘分到了的时候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回眸都可以让人记一辈子。
她有好多次想告诉千瞳实情,让她为了自己重新再选择一次,让她知道真像以后再决定是否仍然要走那条路,可一想到她已经为此付出了这么多就无法开口。
琴声似有些凌乱,一个个音符纠结在一起让人寻不出个答案,龟千岁突然听到一声,“不如算了”——是他的声音,每当她纠结徘徊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就会笑着说一句:“不如算了,以后会有答案的。”
也罢,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不如不去想不去干涉,白驹过隙、千万的岁月也不过转瞬即逝,总有那么一天她也能想明白。这或许就是妖和仙唯一比人类好的地方,因为寿命太长,所以注定会把往事看淡,不用纠结于暂时的得失,因为在漫长的一生中注定皆是暂时和过往,而唯一永恒的便是永远的寂寞和自我救赎。
千瞳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害她差点没有保持好平衡从空中摔下来,吴浩思跟旁边的几位领将打趣道:“难道是染上了风寒?”,千瞳从云端一跃而下也笑着说:“要真是染了风寒那才是怪事”。
在仙界修行已有一年多,彼此之间都很熟了,偶尔开玩笑逗逗乐子并不算出格,反而是苦闷军营生活中难得的一点趣事。千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在鸿羽他们跟前等着其他几人,“你的速度也太快了,等火神还有其他几位上仙检验你们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几个没有尽力呢。”
吴浩思笑着说:“你们有没有尽力不是显而易见吗?”说着慕容梓轩还有白狼几人应声从云端下来,鸿羽摇了摇头,“还好他们几人并不差,否则真是要没法交代了。”慕容梓轩看见千瞳再听他们这么说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恨自己天赋不如千瞳默默退到一旁。
倒是奕尘跟子墨两人刚跟领将打了招呼就凑到千瞳旁边,“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快了,我们几个拼了命的追你也追不上,这个是怎么说来着……望,嗯……望……”子墨接着说:“叫望尘莫及”,“对对对,叫望尘莫及。”
千瞳笑着说:“进步很大啊,上次刚跟你说了一遍已经会用了。”奕尘也笑着说:“那可不是,我脑袋还是很灵光的,就是没人跟我说而已。”白狼几人赶紧符合着他,“对对对,奕将军说什么都对。”
张辉走过来敲了他一棍子,“脑袋瓜灵光怎么跑这么慢,连白狼都在你前面。”白狼一听立刻反驳道:“张将军这话另有深意啊,您是说我就该是这里面最差的人?”张辉赶紧笑着解释:“并无此意,并无此意。”
说笑完领将们又认真叮嘱了几句,“明日火神和其他几位上仙要来视察你们的训练结果,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争取明天给我们几人还有几位上仙一个惊喜。”虽然大家都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但这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的考核,如果这次出现失误恐怕就要失去在仙界继续训练的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