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火同人
我不好发作，暂时忍着气，跟在峻山后面，走进小楼的下层，一走进去，就闻到了香味，原来一侧就是厨房。
“大哥，我特意请来本地大厨，做一顿地道的广东新年菜，希望大家能吃个痛快，饮个尽兴，新年有个好的开始！”峻山笑道。
除了大白和小如没有作声外，他们三个显然不知道我刚才的凶险，小白和丁有嘻嘻哈哈地笑着，与峻山说着话，我们沿着侧边的一个梯级走上了二层。
与下层的简朴不同，这二层装饰得非常豪华，外侧是全开放的巨大落地玻璃，挂着大幅的窗帘，整个二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客厅，另一部分是餐厅。
我们面前这个客厅，由数张巨大的沙发围成一个圆形，各放有茶几，上面放着不少进口水果。
客厅上，正端坐着一个男人，这人五十出头，束发过肩，脸形椭圆，穿着一套淡灰宽松的练功服，干净清爽，一副颇有仙气的样子，精光毕露，眼神闪烁。
“大哥，这位就是周道长！”峻山介绍着。
周道长脸上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看起来身形比较单薄。
我额头的汗还没干，腿还有点发软，心里颇不舒服，但也点着头打招呼，“道长你好！”
其他人也纷纷与他打招呼后落座，看来他们都见过面，但彼此不熟悉。
周道长眼睛神闪烁地看着我。
“方山乃邵氏易学传人，竟已修炼至道家开天眼之境界，实在令人惊讶！”
“开天眼？！”大白首先惊叫起来。
开天眼？我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是弄错了，陈尧博说过那是心火。其实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头脑比较清醒一些，不容易受到干扰，同时，可能是因为学习心易，看事情的眼光和方式跟别人有些不同，看得全面而且细致，久而久之便形成习惯了。
我摇摇头：“道长误会了，我不懂什么开天眼，只是真的学习过邵氏易学中的心易，通晓梅花易数，感觉比一般人稍为敏锐一些而已。”
周道长脸上抽动了一下，“贫道玉树修炼半生，自然明白何谓开天眼，方山莫非怀疑我眼光有误？”
我刚要答话，大白已经道：“稷下道家，扎根京城，又显耀于粤港澳一带，周道长之名，阴阳界无人不知，眼光当然也是准确无比，否则怎会有许多达官贵人都以结交道长为荣。但方山的确没有修练过任何功法，只是一个学过梅花易数的人，我与他一起生活半年，也是知道的。”
周道长轻轻的“啊”了一声，沉吟了一下，说：“茅山清派，乃江西龙虎山诸道之一，在江西福建声名甚响，门中前任掌教，也就是你父亲白玉龙虽然早逝，但师叔侯通海专研修真之道，走返朴归真路线，听说也早已开了天眼，已经可以炼气化炁，神游天外。你二人身份不低，自然知道开天眼之事，若非开了天眼，能保持清醒，刚才我那一下五雷指，早已轰得他灵魂出窍！”
我心里吃了一惊，虽然知道他说的“轰得灵魂出窍”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说法，但想必也是极吓人的，幸好也没有真的被他轰着。
原来大小白竟然是一个道家门派前任掌教的女儿，她们那个侯师叔，也是个有名望的道士。
大白面容一正，说：“道家崇尚自然，以自然之力为用，克己修炼，以求突破飞仙，首先便要修得‘无碍清净天眼智神通’，即俗称的‘开天眼’。天眼一开，便是体质突破之时，然后炼气化炁，可以神游天外，然而能开天眼者，万中无一！至柔虽然修为尚浅，离开天眼尚远，便却也知道，能开天眼者，便能见到人的外气，即白青黑红黄五行之气，方山从未见此五行之气，定与开天眼无关。”
我听到这里，连忙道：“我哪看得到什么五行之气，此时初春寒冷，我们刚喝了热茶，每个人都是热气腾腾，却不是什么五行之气！”
周老道皱起眉来，不再说下去。
峻山见此情形，笑道：“道长修为深远，大白也是精通阴阳，我只知道阴阳之说，门派众多，修行不同，这里面也有些互相不能沟通之处，二位所说，自然都不错。我们还是聊聊别的，不如由大哥演示一下梅花易数射覆之技，我对这个真是心悦诚服得很，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也能猜中是何物，真是匪夷所思！”
我连忙摇头：“这个极费精力，我是碰巧撞中，算不得本事……”
我现在的心情，是不想陷入跟这些人无休止的纠缠之中，很明显，峻山安排的这顿饭，不是没有目的的。
我甚至想到，他与这个周道长关系匪浅，自然知道不少阴阳八卦、道家修炼这类的事情，何故一直表现得毫不上心，却又保持着跟我们的联系，而且非常热衷地跟着我们跑来跑去，一方面，我不怀疑他对我的心意，另一方面，多年没有联系，他现在的想法，已经无法捉摸。
“我们虽然都姓雷，是亲兄弟，但不免应了广东人所说的‘小时两兄弟，大来两房人’的俗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小时候虽然是亲兄弟两人，但长大了，会各自发展成两个家族，利益不同了，已经不可能再亲如兄弟。这是人性的悲哀之处，为了利益，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事，常常可见。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虽然有内斗，毕竟还能一致对外，但如果峻山别有打算……”
我强迫自己不往坏的方面想。
“若能炼气化炁，所覆之物，便如亲眼所见，猜中何难！”周道长忽然说。
我们听到他这话，都是一惊，丁有马上道：“真有这么神？”
周道长微微一哼，道：“你且拿东西来试试！”
丁有看了我和峻山一眼，将手伸进怀中，悉悉索索地动了一会，然后再握着拳伸出来。
“你来猜猜我手中拿的是什么？！”
我们的眼睛马上全都盯在他握紧的拳头上。
我眼神却闪动一下，扫了一眼周师傅和峻山，而同时也发现大白也是如此。
峻山的眼神，却正好望着我，我们两人眼神对碰，各自一敛，然后分开，这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快得几乎只是一种心神的交流，令人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这时候，周师傅却已合上双眼，而所有人的眼光，已转到在他身上！
我心里惊奇得很，这老道，居然合上了眼！
“方山，不如你也试试猜一下丁有拿着的是什么，我们比试一下。”周老道缓声道。
我心里马上一凛，说：“好！”
——
在我眼中，整个环境之中，动机在丁有与对面的周老道，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是在猜丁有手中之物，这是整个平衡环境中的突出之处。
“两个男人对峙，丁有持物，周老道猜测。丁有是次子，为中男，离☲也，而周老道是个老男人，为乾☰，组成《天火同人》☰☲一卦，同人者，‘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意思是说，聚众于郊外，将行大事。”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我们现在算是聚众于野，但又有什么大事可为？莫非……莫非是峻山与周老道有大事的预谋？”
我不禁又看了一眼这两人，周老道依然闭目，恍如入定，而峻山眼中却炽热如火，一直盯着我。
“他一定怀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不简单！”
这时候，坐在我身边的小如，悄声道：“不要分心！”
我心神一凛，也闭上了眼。
“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周老道在辨物，类族辨物，是区分同类的意思，这卦却无半点敌对之意，为什么？”
他们是在试探我们，同类、辨物、试探……同聚于野，共谋大事是这卦本意指向。
“丁有手中无物，因为他也没有怀着敌意，所有人都没有敌意，只是试探！”
我心火一闪，顿时明白了现在这个情势。
有一点是可以知道的，峻山一直笑笑不语，一直陪同，是有目的的，目的如何不知道，但今天这顿开年饭，是他的一个探测环节，他需要确定的，一定是我，这不难理解，他就是想我跟他一起做事，因为我能带给他需要的某些东西；丁有也在试探，他的试探是复杂的，但必定是试探我与峻山的某些方面，他的聪明，只有我才知道；而周老道，要试探的，一定是我的能力了；大小白要试探的，应该是我跟周老道的修为，她们两个对这方面最关心，毕竟是一个有名望的门派要人，门派的得失排在第一位；只有小如的试探，我弄不明白，真觉而言，我觉得她也在试探我，看我的选择……感情这事，最不能猜测。
“周师傅，我猜测了一下，但也不说，写在纸上，看你猜的跟我是不是一样。”我笑了笑，看到一旁有纸笔，拿过来，写下“空空如也”四字。
这四字，人人都懂，但空空如也者，其“也”是什么，又有谁懂？既然空空，又怎么会象某一件物，某一件事？这四个字，本来就有逻辑性的问题。
周老道闭目，没有反应，好象听不到我说的话。
这时候，丁有看了我一眼，小声道：“他莫非睡着了？”
我也不明白，只好盯着周老道。
周老道没有动静，而峻山的眼光却依然炽热，他在期待某些事情的发生。
我脑中忽然一闪，心火又亮了一下，这一下，却不是在脑里闪动的，直接闪到了额前，双眉之间！
我吃了一惊，觉得只是幻觉，却就是此时，周老道额前，也是双眉之间的位置，好象有个东西跳了出来！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应该也是看错了，因为其他人的神色，显然是看不到，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都还在盯着他。
但那东西，那个从周老道额前跳出来的东西，我真的看到是个东西！这个东西，隐隐约约，大约有拳头般大小，就象是一股轻烟。
“你是什么东西？！”我心里不禁叫了一声。
“你又是什么东西！”好象有声音在跟我说话，但又不是我听过在座所有人的声音，这个声音，空灵而飘逸，仿佛不是声音，只是脑中的一种反应。
我心里顿时吓呆了，作声不得，但却能看到那东西象一缕轻烟般，在我眼前掠过，在丁有的拳头上转了一圈，然后又钻回周老道双眉之间。
“丁有握着的只是空拳！其人怀有雄心，却只握拳作状，拔剑四顾，心有不甘，却又一片茫然！”
周老道缓缓张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