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类，赶下万物之灵的位置？”香草直视着夜鹰的眼睛，十分严肃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代价是什么呢？”
“为了达成如此的结果，你需要发起多少战争？而在战争的过程中，又会有多少平民死去？”她终于方下了手上那些看上去包装得很好的零食，换了个姿势，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看向夜鹰，看向这个在黑暗中畅所欲言的救世主，“要知道，人类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种族，不管是娑婆世界还是地球都一样。他们可不是那种会将行星资源乖乖地拱手相让的类型，这一点，你从熊猫人的经历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衍息宗……正是在几千年之前，因为人类莫须有的怀疑和猜忌，而被逼得忍无可忍，最终干脆远离凡尘，在这里安家落户的。”
“你想要变革，就必须要发动战争啊。”
“……”夜鹰瞥了香草一眼，又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闷声说道，“不行吗？”
“行啊，当然行。我虽然看上去长得跟个人似的，但实际上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和神签订了契约，不是纯种人类了。你完全没有必要顾忌我的身份而不敢执行自己的想法。”香草明媚地冲夜鹰笑了笑，宽慰道，“事实上，宇宙广阔，人类并不特殊，也绝对不是宇宙中仅有的种族。有些行星的掌权文明是地精，有些是精灵，有些是虫子，有些是病毒……相比之下，熊猫人和人类的区别还算挺小的。就算是有一天，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熊猫人代替人类，成为了娑婆世界的领头文明种族，也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公司尊重一切生命，不用说是类人形的熊猫了，就是阿米巴尔原虫最后统治了行星，我们也是认可的！”
“那……我作为你们公司的临时工，到底有没有权利干涉行星文明的更替呢？”夜鹰小心翼翼地问道。
“原则上，没有。你是神的眼睛和耳朵，理应保持中立才是。”香草十分狡黠地对夜鹰眨了眨眼睛，接着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是……在干涉和不干涉之间，麦迪雯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下了很大的灰色空间，让我们自己把握尺度。我说的原则上，是指，如果最后熊猫人和人类开战了，你不能跑到战场上去，明目张胆地帮着熊猫人用雷劈、用火烧、用光炮轰、用大风刮人类阵营。那是一场争夺行星食物链顶端的圣战，就算是打，也要让他们两方自己打！”
“可是，在正式开战之前，随便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觉得那是必要的，就去做。偷偷摸进去把修仙界的几根顶梁柱子都打断也无妨。这里，相对于整片宇宙来说，实在是小的不值一提。诸神也不是什么微雕爱好者，闲的没事就一直关注这儿。检查机制相对也比较死板，只要不是正儿八经的文明宣战，它是不会限制你的行动的，你想干啥都行。”
“问题就在于……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将文明的旗杆交给熊猫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嘈杂的音符撞进耳中，似乎带进来一些不属于此地的光亮，让夜鹰不由地眯起眼睛。他开始逐渐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和身体，重量产生的下坠感再一次充斥着这具原本没有知觉的肉身。夜鹰明白，这是肉体苏醒的前兆，他的眼皮已经在微微地颤动着，随时都会睁开。而到了那个时候，不知还要面临何等险峻的环境。或许他一睁开眼就会发现，熊猫人已经把他和龙傲天两个入侵者五花大绑，准备扔到油锅里煮了吃呢……
“不不不不，又不是非洲丛林里的原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夜鹰拼命地安慰着自己，却又有些不敢睁开眼睛了。
“别急着做决定嘛，这事儿……毕竟不是你从今天开始把每天晚餐后的水果从苹果换成桔子那么简单的，尤其是，你确实有能力在不远的未来办到你刚刚说的所有事，而非仅仅只是打打嘴炮。所以，再好好考虑考虑，至少也应该等看过熊猫人的整体文明素质之后再做决定吧。”香草抹了抹嘴，在这片逐渐开始透光的黑暗之中站起身来，慵懒地肢了个懒腰，“说不定，还没等你实行自己的计划，就会临时再出什么变数呢？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哦。”
“就算有一天……人类成为了别的物种口中的食物，你也不要吃惊。”
……
还未等夜鹰回过味儿来，他的意识就被一股从虚空中来的巨力猛地一拽，拉进了他的肉身之中。他的双眼毫无征兆地圆睁开，整个人如同抽风一样地跳起来，随即又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双臂，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呼，呼，呼……这是什么？”夜鹰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还不能适应这种仿佛是从心电治疗中幸存下来的感觉，只觉得周身一阵阵酸麻，抽筋般的痛楚在心口的位置蔓延着，痛的他龇牙咧嘴，五官都快揪到一起去了，“锁链？”
“是啊，锁链。那头大熊猫在打昏了你之后，就把我们两个都扛起来，飞速地翻过山头，来到他们王国的一处边境，将我们都放在了一座早就等候在这里的马车上。之后，他就用这些玉石的锁链锁住了我们的双手，将我们和马车内壁绑在一起。”马车对面，龙傲天也是一副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惨像，“这之后……马车就开始向这座城市中心开过去了，大概已经开了将近三十来分钟吧。”
夜鹰紧紧皱着眉头，不断地深呼吸，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快速地左右观察了一番，这辆马车的内部极其宽敞，自己和龙傲天只见竟然还能隔着将近两米的距离。算上壁宽，它绝对可以说是这种古代车中的房车了！竟然用这么郑重的东西来运送两个来路不明的入侵者……这究竟算什么？
“这些家伙还给我们一人面前放了一碗茶，这种事情你说奇不奇怪？”似乎是因为这彻头彻尾的失败给了龙傲天莫大的刺激，他絮絮叨叨的闲话也开始变多了，“手臂都给铐上了，还喝个蛇头啊……还好我的身体是属龙的，柔韧性不错，稍微把背弯下去一点就能吸到了。你还别说，这里的茶水不错的！尽管现在我俩都是阶下囚，但他们竟然还用如此上好的茶来招待我们，真是不简单哪。”
茶水？
夜鹰讲目光向下扫去，在自己的膝盖前端一点点，果然有一碗茶！清茶中似乎还飘荡着几片碧绿色的叶子，袅袅娜娜地在这只有几寸大小的碗口中荡漾着，便是芥子中伶俐的舞者。茶碗口还在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扑进夜鹰的鼻子里，确实荡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颇有种沁人心脾的快感。
“马车还在开对吧？”夜鹰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可这茶……怎么一点点波纹都不起？”他如此想着，将脑袋微微转过去一点，想透过遮帘看到些什么。
这辆马车似乎是行过了某一片市民们常驻的闹市区，只听见呼喝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这里和禁令颇多的龙城不一样，虽然人口稀少，但每个市民都可以在任何他们希望的时间走出来，上街游玩。这里也没有“宵禁”一说，集市可以从早开到晚，人们也可以大声地议论关于执政者的点点滴滴。当然了，这儿的执政规模相当小，纵然是像左万这样的堂堂国相，也并没有显得多么高贵。
这个国家甚至没有所谓的法律 ，他们的犯罪率低到让人类不禁咂舌。在一个国泰民安，万事太平的世外桃源，没有必要因为什么原因就和同伴们争夺生存资源。几千年来的道法自然，早已经教会了这群熊猫人如何与自然和平相处。他们不需要所谓的法条来约束言行，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没有黑暗、没有犯罪，也没有什么隐藏在黑暗中，要择人而噬的怪物。夜游的熊猫人如果一时找不到方向，完全可以在大街上找个安静点儿的，马车不会过来的地方就地躺下，而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看来，他们修筑道路的水平相当高超。这里不仅仅是个世外桃源，还有很多在各个方面的奇才。”夜鹰不由地称赞道，“至少，娑婆世界的人类，是没有本事将一条路修得不管从什么方向上来看都如此四平八稳的。”
如果左万想要宣扬我们作为人类入侵者的丑恶形象，他完全可以将我和龙傲天脱光了上衣，捆在马上，从边界这里一路游街游到那个他想带我们去的地方。反正这里的熊猫人从小就接受了人类就是怪物这样的教育……等我们游到那儿了，估计身上会挂满他们扔出来的菜叶子和臭鸡蛋吧。最不济，这样也能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我们是入侵者的形象，从而宣扬他们自身政权的重要性。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夜鹰如此想到：现在，就算外面的熊猫人偶尔会将视线投过来，也仅仅是因为这架马车看上去非常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