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一眼可真是捅了大娄子了!红气化金,九龙皇气将成,天地变易啊。飞尘,你可看出这人是什么路数?”明正老道头也不回的问道。
梁飞尘拱手道:“看这手段,倒像是兵戈坊的路数,但兵戈坊一脉单传,并没有听说过有谁入世,确有些奇怪。”
明正老道哈哈一笑,曲中韵接口道:“一百七十六年前,兵戈坊兵库曾经遭劫,后千言出来澄清,据说是家贼所为,主犯已伏诛,不知各中是否有些干系。”
明正点点头,“这流陨箭可是练到家了!”
安蓟城上,男子衣衫鼓动,身后闪耀出三只金色箭矢,似是思虑半天,这才在烟尘中问道:“你当真不退兵?”
身旁将士看到男子这神仙手段,俱是神色大变,或惶恐,或悲怆的看向百里明玉。百里明玉弹去身上灰尘,重新上马,眼中脸上都是笑意,“本王有何退兵之理?天命所归,这安蓟城、这广陵府、这冀中道、这繁境,都将是本王囊中之物。”
安蓟皇城一时间光芒万丈,紫气化金,金气入红,年绍祺、沙成仁、一干守城将士全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皇城中隐约传来一声怒吼,随即光芒散去,再无一丝动静。
男子神色黯淡,挥手散去身后三只箭矢,无力的从墙跺走下来,看也不看年绍祺二人,也不再去看意气风发的百里明玉,他慢慢的走到台阶处,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低头说道:“舍命又如何,气数已尽,你们各安前程吧。说完走下城,转眼于街巷中没了身影。”
“杀!”
男子离开了战场,前路再无一丝坎坷。百里明玉重新执起伐空剑,朝前一指,战事重燃。
百里军三围一阙,北门并无攻城将士,城墙上各怀心思,执法队早已忙不过来,甚至有的趁追杀逃兵之际混入其中。数不尽的士兵朝北门跑去,百里军冲进大门,登上城墙,展开了厮杀。
完全一面倒的局面,守城军无心恋战,百里军越战越勇,年绍祺身中数刀,被兵士围在了墙跺处。
年绍祺打量了四周几眼,已经看出再也无力回天,却也仍兀自大笑道:“我年绍祺十五岁从军,半生戎马,本以为做了司使,再无上阵之机。好!好啊!马革裹尸还,我年绍祺何须裹尸;生于罗空,死于罗空,我年绍祺何憾之有?”
宝刀飞出,正中面前兵士心口,不待众兵士反应,年绍祺右手抹过城墙,手心中握着的仍是那般冰冷厚重。笑声中,年绍祺翻身一跃,义无反顾的翻过城墙。城墙下,一名士兵正要涌进城,矛尖便已手刃了一方朝廷重臣。
沙成仁砍翻身旁兵士,赶忙朝墙下看去,回过头时眼中已闪溢着泪光,伴和着鲜血流下,可怖至极。沙成仁单膝跪倒朝向皇城,流着泪提刀自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杀身成仁,杀红了眼的士兵也不去补刀,互相对视一眼,便再去捉对厮杀,自始至终无人再靠近沙成仁一步。
惨淡的收场,守城军终究是被百里军一点点的蚕食下来。百里明玉登上城墙,遥望前方广袤的大地,绯色的骄阳带着余晖,撒过广陵府,撒过安蓟城,撒到百里明玉的脸庞。
享受着今朝最后一抹阳光,百里明玉从腰间第三次拔出了伐空剑,高举过顶,城下响起一阵欢呼,兵将们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大喊道。
“泸王!”
“泸王!”
“泸王!”
姜字义王旗竖立在城头,百里明玉侧头,军师方禺山连忙拱手,百里明玉开口问道:“那两人的尸体呢?”
“我已命人收殓起来。”方禺山低头答道。百里明玉仰起头,眯着眼面朝夕阳,“都是忠义之士啊,好生安葬了。”
方禺山点头称是,抬起头,三道流光划过,明正老道士的声音适时传来,“恭贺泸王战下最后一城,罗空皇气已灭,还请泸王少顷,该是老道出面了。”
百里明玉顺着流光看去,就见三道流光直射皇城,不多时漫天光华璀璨,一道声音传来,声音中带着不甘道,“为什么?”
明正老道悠悠说道:“这人世间哪里有长生的帝王?你妄图篡改天命,借用九龙皇气举国修炼,以致生灵涂炭,还不思悔过吗!”
“朕有何罪?皇气与生俱来,若有可能,我舍了这人间富贵又如何?舍了这一身龙气又如何?天地间人人皆可求长生,为何我这九五之尊不能?”
“哼,紫薇星变,天地移位。繁境的主人也该换一换了。真当繁境是你一家之言了?”明正老道一抖云展,拂尘瞬时暴涨,化作漫天银丝,涌向皇宫归元殿,一时间屋顶琉璃瓦寸寸破碎,整个宫殿被银丝透入,直至紧绷不动。
明正老道轻咦一声,就看绷紧的银丝一根根断裂,与此同时,殿中紫、金、红、蓝四色交替变换,旋即冲天而起,罗空国的皇帝终于露出了面目。
与百里明玉不同,百里明玉人如其名般温润如玉,儒雅万千。而罗皇虽然面貌平平,却有着一双冷冽的眸子,让人视之不忘。
银丝一点点从罗皇身上崩开,皇袍鼓胀起伏,萦绕的气旋好似一把把刀子,不断的切割着明正的拂尘。
明正见此,也不纠缠,拂尘一搅,万千银丝逆反而归,拂尘化作平常大小。明正老道神情凝重,轻咦道:“这是?”
曲中韵飞身上前,“师叔,这可是龙骸……”
“龙族禁典,九龙骸经。”明正老道开口接道。梁飞尘也凑过来:“是了,人世间还有谁能比得上繁境天子的命格,更适合来修炼这九龙骸经。”
“难办了,九龙骸经绝不可能是罗皇平白得来的,这背后有谁?”明正老道眯着眼说道:“人世间决不能有长生的帝王,飞尘!”
梁飞尘点头,右手一抚衣袖,一口湛蓝葫芦被握在了手中,顿时就看天地间水汽蒸腾,原本浑浊的大地顿时为之一清,氤氲的水汽汇集上升,在众人头上聚成云,隐约间绽放着蓝色雷花。
梁飞尘颇为不舍的看了手中葫芦一眼,这才递给明正老道,明正郑重的接过葫芦,轻轻抚弄上面的海浪纹络,大声叫道:“罗皇冥顽不灵,涂炭繁境,云山派胡明正领火云法旨,携本派梁飞尘,孤竹曲中韵一道前来,万望苍山淮水助繁境一臂之力,扶正社稷神器!”
明正说完,湛蓝葫芦朝空中一甩,蓝葫芦飞出,直射云团,云中雷声大做,一道道湛蓝雷光闪耀,不可明视。罗皇见这阵仗,也不惊慌,口中喝道:“尊者助我。”与此同时,身形直冲云团,身体乍放四色毫光,随即转为墨黑之色,皮肤裸露处一道道黑纹爬蔓,一头骸骨化作的巨龙包裹全身,一阵刺耳的关节响声后一条完全由骸骨化作的巨龙腾起,隐隐与湛蓝葫芦分庭抗礼。
“唉!”就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刚刚成型的巨龙忽的解体,重新露出了罗皇面目。
溃散巨龙中罗皇的神情变幻,好似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与雷云结结实实的对上了。
鲜血和着雨点滴落,罗皇神色黯淡,先是不甘的看向西城茅衣府,随即变了变神采,不舍的朝天看去,这才合上眼,于九天之上坠落。
满身的纹络蔓延聚集,于罗皇眉心化成了一颗黑色小珠,离了罗皇,瞬息没了踪影。
明正三人眼神交汇,都在其中看到了蹊跷。
曲中韵动也不动,自认无法拦住黑色小珠的遁逝。
明正云展抖过,拂尘又化三千,这次终于将罗皇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交到了梁飞尘手中。随即抚抚衣袖,朝雷云拜了三拜,就看雨收云散,天地清明。湛蓝葫芦挟着余威,在三人头上晃了晃,收起梁飞尘手中的罗皇,朝北而去。
云山派二人看着远去的葫芦,随即隐晦的交流过眼神,梁飞尘开口道:“师叔您怎么了?”
明正老道此时面色惨白,于空中摇摇欲坠,梁飞尘赶忙前去搀扶,明正答道:“许是葵水葫芦品级过高,法力有些虚浮。”
梁飞尘焦急道:“还是身体紧要些,如今重整社稷,也无我等用处了,还是先与泸王要间僻静地方,好生修养才是。”
明正点点头,“也好,听闻这归元殿下就有一暗室,你去与泸王要来,我修养好了,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梁飞尘连忙拱手应道:“那我这就去与泸王说道。”
梁飞尘才转身,就看南面金光弥漫,一捧旨翩然而至,看其年纪,堪堪二八年华。少女笼着金光,展开手中旨卷,也不看城下众人,脆声念道:“云山派扶正社稷神器有功,火云府感念。特命胡明正、梁飞尘即刻回云山派复命领赏,曲中韵随我一道去火云府面见樊桐先正。罗空历止于三百二十三,新历名泸沽!”
明正脸色骤变,也顾不得装作,百里明玉一干入世凡人不曾晓得,他明正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樊桐先正可是高坐火云府第三把交椅的。老道士一时间百感交集,自己与梁飞尘的计量,莫说是曲中韵,就是百里明玉等人也是看的一清二楚,但是那又如何,只要得以一窥归元殿,还用得着在乎这些凡人的想法吗?再说曲中韵,碍于辈分门派,也只能烂在肚子里,有那胆色在同辈先长面前说道吗?
是了,听闻火云府有一灵宝,可以借此俯察繁境一十二府。那自己又是何时开始被发觉的呢?是最初离开泸王营帐时点弄曲中韵?还是临安峰时暗示曲中韵?怎的这曲中韵得以面见樊桐先正,我这领了火云府法旨的偏偏不得?
正想着其中计较,北面天空蓝光闪现,湛蓝葫芦去而复返,携裹着洪钟般的音波朝南而去,“明正小儿,还不滚回你的老窝,若是扰乱了人世,害的我被师尊处罚,一道雷法打得你灰灰了去,谅得你家溯上也说不出什么。”
百里明玉犹自镇定,还不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明正老道有苦自知,还有什么暗中的计较?只有那二八少女,朝南做了一稽,“小童拜见淮水前辈。”
看着两双人消失不见,百里明玉这才轻咳一声,说道:“罗空灭,繁境易主,我主沉浮。”
谁也注意不到的地方,青年男子默默的看着百里明玉一身金红龙气化紫,这才合上折扇,拍拍身旁小姑娘的脑袋,轻笑道:“走了。”
小姑娘跟着男子,嘴里嘟囔道:“不要拍脑袋,会长不高的。”
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立时闭上嘴,再也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