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白狼就时不时地在特案局露一露头，王主任不定时地将它拴在特案局的各个角落，好像是因为有当初王紫拴在它脖子的那根绳子，白狼的杀伤力降到很低，除了偶尔龇龇牙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也没有什么人敢去惹它。在这段时间里，迪胖子和白狼混得越来越熟，只要白狼一露面，迪胖子总能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鼓捣出来一两只真空包装的烧鸭子或者是烤鸡。而白狼的胃口也怪异得很，给它四五只鸡，也不见它能吃饱，但是有时只给它一只鸡翅膀，也能满足白狼的胃口。万岩一直没有搞明白，白狼这么多年在妖冢里面是怎么活过来的。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就快过年了，执念终于被医院放出来了，他恢复得算是相当不错，这时的完颜泽还留在医院做物理治疗。在执念出院的第四天，特案局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经看不出来他有多大岁数了，这人的脸、脖子和手背，只要是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老年斑。 

    这个老人出现的时候，正赶上王主任出来遛……狼。老人和王主任在特案局的大门口打了个照面，这老人好像认识王紫，看见王主任从大门里出来，老人愣了一下，随后他的脸上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五官有些挪位，老人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态，冲着王主任点头笑了一下，露出了嘴里一口苍白的假牙。 

    王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迎着王主任的目光，老人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的，就像是中风的后遗症一样。最后老人实在受不了这种压力，干笑了一声，说道：“王主任，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一点都不显老。想不到我的运气这么好，一来就能遇到你。”王紫歪着脖子看着老人，又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们认识吗？” 

    “很多年前见过一面，王主任贵人事忙，不记得我这个老家伙也不稀奇。你的事忙，我就不打扰了。”看到王紫不怎么想搭理他，老人没滋没味地笑了一下，刚想继续向前走时，目光无意中扫了一眼王主任手上牵着的白狼，老人的左脚刚迈出去一半就僵在半空中，身子晃了一下，好在他及时收脚，才不至于当场摔倒。“这是枭白？你就这么拴着它？”老人有些失态地指着白狼说道。 

    王主任都懒得解释了，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以前见过吗？”老人叹了口气，说道：“难怪王主任不记得我了，六十五年前，在南京的雨花台，我和王主任有过一面之缘。不过现在看起来，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只适用在我这个老家伙的身上了。”王主任歪着脖子又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这位老人是谁，最后他说道：“你就直接说吧，你到底是谁？”老人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一声，说道：“我是闽天缘。” 

    “闽天缘……”王主任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看他的表情，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个闽天缘是谁，老人的表情都开始有些哀怨了。最后他又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名气，王主任把我忘了也正常，不过我还有个大哥，他算小有点名气，他叫作闽天宗，是以前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会长。”本来以为提到闽天宗，王主任一定会有印象，没想到王主任还是只摇头：“闽天宗又是哪个？” 

    这个时候，万岩和迪胖子正从大门口走出来，刚才这两人的对话，俩人听得一清二楚。王紫的反应有点让老人接受不了，老人再说话的时候，语气低了几分说道：“王主任，你不会连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都不知道吧？”没想到王主任冷冷地回答道：“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我一定要知道吗？”说完，不再理会老人，牵着白狼向前面走去。万岩和迪胖子在后面对视了一眼，这就是标准的王主任的操蛋脾气。 

    看着王紫的背影，老人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等万岩和迪胖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老人突然叫住了俩人：“等一下，你们俩是特案局的人吗？可以帮我点忙吗？”“不是，我们是过来办事的。”迪胖子刚才听到老人是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的闽天缘，就把他来特案局的目的猜到八九成，迪胖子不想蹚这浑水，拉着万岩就向王紫那边走过去。 

    没想到这个闽天缘看着俩人突然呵呵一笑，说道：“迪一命、万岩，你们俩什么时候不干的？要不要来我们宗教委发展？”他这话说完，万岩和迪胖子也没有继续向前走的心思了。万岩转脸看着闽天缘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俩是谁？” 

    闽天缘微微一笑，这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他初见王紫时那种惊慌的表情，闽天缘说道：“怎么知道你们俩的事不重要，但是麻烦你们去赵旭那里通知一下，就说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会长闽天缘有事要见他，让你们的赵局长安排一下。” 

    万岩在他的话里听出了点问题：“等一下，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会长不是程傲吗？你这是篡了他的权吧？”闽天缘说道：“那是你们搞错了，程傲是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的宗教法人，我才是会长，这些事情不是你们操心的，你们俩还是去通知赵旭吧。” 

    还没等万岩和迪胖子作出反应，大门又开了，赵局长的大秘书璐姐手拿对讲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走过来后，对万岩和迪胖子说道：“这里没你们俩的事了，忙你们的去吧。”说着，转过脸来对着闽天缘说道，“赵局长在等你了，请跟我来吧。”说完，不再理会这个闽天缘，一转身向大门走去，边走边对着对讲机说道，“就他一个人……没拿果篮。”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特案局的大门之内，迪胖子扭脸对万岩说道：“万岩，你听说过这个老家伙吗？”这个闽天缘的档案在资料室里的出镜率还是蛮高的，万岩点了点头，对着迪胖子说道：“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时期的闽门三杰之一，最出名的是老大闽天宗，闽天缘是老三，中间还有一个老二闽天彪，不过老二死得早，也死得雄壮。抗战的时候，闽天彪在河北使用禁术，以自身作饵，引了万鬼惊袭日本军营，群鬼附身日本军人，让其自相屠戮。只用了一个晚上，以日军中将水川伊夫为首，日军就死伤一百一十多人。可惜当时天公不作美，紧要关头竟然下了一场大雨，万鬼逆流，闽天彪死在禁术反冲之下。” 

    说到这里，万岩缓了一口气，又说道：“不过这个闽天缘你也别小看他，单论术法道术，不在他那两个哥哥之下。最出名的就是二十岁时，在南京雨花台众目睽睽之下，用术法引雷劈死了为日军亡灵招魂的神道教大祭司，之后又能全身而退。”说到这里，万岩突然想起来，刚才闽天缘说的话，当年在雨花台王紫也在现场，现在万岩对关于王主任年纪的问题已经麻木了，但还是有一点好奇，除了资料里写的那一点之外，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迪胖子听得眼睛都直了，抬头看着赵局长办公室的位置，这个时候闽天缘差不多已经坐到赵旭对面的沙发上了：“看不出来这姓闽的哥仨都不是省油的灯。万岩，不是我说，刚才我还以为这个闽天缘是为了程傲来的，经你这么一介绍，又好像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了，八成里面还有什么猫腻儿。” 

    “你管他是为谁来的，胖子，你不是说要和枭白增进感情吗？现在枭白连狼影都看不见了，我们怎么办？”刚才吃饭的时候，迪胖子听王天雷说看见王主任牵着枭白正往外走，连忙买了一只烤鸡，拉着万岩就往下跑。刚出了大门，就看见闽天缘和王紫相遇的这一幕。 

    迪胖子看了看远处王紫和白狼休息的地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上装着烤鸡的塑料袋说道：“还能怎么办？回去吧，这只烤鸡没动，也不知道老金能不能给退了。” 

    等万岩和迪胖子再次回到食堂的时候，就看见厨师长老金正带着几个小厨师在收拾里面的小包间。那个小包间是赵旭专用的，是用来接待外单位来特案局办事的人员的，但也就是这么一说，万岩来到特案局这么久，也没看见有来特案局办事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订好的包间被取消了。老金他们正忙着将已经上的凉菜给撤下来，迪胖子凑过去，端着手里的烤鸡对着厨师长说道：“老金，这只鸡我没有动过，能不能给退了？”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厨师长老金的眼睛就瞪起来了：“菜品售出，概不退换。迪胖子，你现在最好别惹我，我烦着呢。” 

    迪胖子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地上前一步，说道：“在特案局里还有人敢惹你？不是我说，就不怕你在他的菜里面下巴豆吗？”迪胖子说完，老金白了迪胖子一眼，说道：“是你们赵局长，昨天上午就让他的秘书来通知我，今天他要在这里请客，让我准备一点精细一点的，上点档次的东西。我他奶奶的连火朣翅都炖上了，龙虾也杀好了，就等下锅焗了，赵胖子他又不来了。就刚才璐姐突然下来告诉我中午这一桌取消了，他说取消就取消，我这一桌子好几千的东西卖谁去！备料时说好了这一顿不算食堂的。赵旭吃完跟我单算，买料可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迪胖子听了这话，回头向万岩递了个眼神儿，马上又扭脸看着老金，笑道：“还以为多大的事儿，不是我说，菜做好了还怕没人吃吗？老金，我们局长不捧你场，我捧。不过中午饭刚吃完，这顿饭你给我留到晚上，晚上我一准带人来吃。” 

    老金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浮现了出来，他冲着迪胖子说道：“这合适吗？要不我给你打个折吧，这个折一定要打，九五折，就这么说定了。那个谁，你去给胖子把这只鸡退了。”说着老金冲着迪胖子又是一笑，说道，“胖子，哥哥我是小本经营，经不起折腾，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看是不是先把账结一下？”说着厨师长掏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阵按：“六千八百八十二，咱们把零头抹了，你给六千八百八就行了。” 

    迪胖子看着老金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老金，不是我说，你看谁出来带万儿八千的现金？我是特案局的人，又跑不了。晚上来吃饭的时候，一准把钱给你带过来。”迪胖子这几句话说得厨师长也没了脾气，他虽然不放心迪胖子的人性儿，但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他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迪胖子晚上来送钱了。 

    出了食堂，迪胖子看起来心情好到了极点。万岩跟在他的身边，说道：“胖子，晚上让你破费了，要不那八百八我出算了。”迪胖子看了万岩一眼，笑着说道：“这个你争什么？有人请客，正好找人问问特案局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说着，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个号码，对着手机说道，“老韩大师吗？你在哪儿呢？不是我说，晚上有事吗？好长时间不见了，想和你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