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少年原本还有些蠢动的心思也不禁慢慢安分下来。
低下头，他不再直视身旁少女清澈而充满希冀的目光，而是攥紧拳头猛然抬头道:
“下山之事弟子已然决定，还请师尊成全！”
话音一落，旁边红脸静候着的少女立时面色一窒，紧跟着双眼之中也是氤氲一片，站在原地久久也未能说出话来，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上去分外令人怜惜。
石凳上，将一切看在眼底的决明子对这痴男怨女之事也是无可奈何，他轻叹一声，随即低沉道:
“你既决意如此，我也不好强加阻拦。不过你境界低微，此次下山怕是会遇到许多力有不逮之事，我赐你一方道符，内有我灵力护持，化道之下可保你三命，你收好。”
言罢，决明子白色道袍一扬，顷刻间，一块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麒麟样灵符就落到了少年手中。
感受着手中的温热物什，少年心头亦是暖洋洋的，他郑重将麒麟道符收入怀中，随后恭敬向着道人行了一礼，同时道:
“修能谢师尊厚爱”
“嗯，勿需多礼”
道人微笑着站起身子，不过，似是想起什么，他忽地眉头一皱，随即却又快速舒展开来。
“哎，你既是下山游历，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回来，如此一说，为师虽是收你为徒，却未尽长者之责。”
“罢了，如此做虽与情不符，倒也无有大碍。修能，我与守殿长老知会一声，下山前你可去藏经殿任选功法神通三门，当做傍身对敌之法。”
“儒圣论道后我偶有所感，不日将要闭关，你打点好一切后无需向我通告，自己下山去便是。”
“是！”
看着眼前低眉应承的陈修能，又看了眼他旁边魂不守舍、神游天外的少女，道人心中亦是无法，哀叹一声，他扭头轻抖衣袍。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了，退下吧。”
言罢，少年只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不过有过几次经验后，落地时倒也不再显得仓皇失措，稍一沉气便稳住了身子。
左右环视一圈，他发现自己竟与舒窈一齐来到了一处稍显熟悉的花圃。
百香峰。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此情此景下陈修能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于是气氛也莫名的陷入了凝止与沉默中。
春光烂漫，鸟鸣啁啾。和风不时拂过，带来阵阵异香，将人的衣袍轻轻卷起又温柔放下，好似缠绵悱恻的情人。
良久，少年无声叹息一声，身为男子，他决定主动打破这静谧。
扭转身子，少年正视身前略比他矮几分的少女，眼中有无限情意在流转，压着喉咙，他低声道:
“修能在此先向师姐你赔个不是，请师姐你原谅我乱加揣测定义之罪。”
听到陈修能突然开口，舒窈本就有些发僵的的身体此时更是紧绷起来，微微垂着头，她耳根粉红，纤细的十指不断揉动着裙摆，眨着月牙般的眼眸，濡糯道:
“师……师弟你何出此言。”
见到佳人模样，少年萌动的情愫也是无声泛滥起来，挠挠头，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那日我见师姐你赠我许多丹药珍果，又命阿蝶姑娘给我说出那明月高高挂之语，心中以为师姐你是嫌弃我身份卑贱，实力低微，怕我缠着你污损你的名声，只想快些赏我点东西将我打发，所以心中也对师姐你生出了少许哀怨之意。只是现在才知道是误会，也才体谅到你的一番良苦用心，还……还请师姐你见谅。”
听完少年所说，少女红着脸抬起头，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和唯唯诺诺的姿态，心中幽怨之情渐消，抿着嘴，少女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满天粉色花瓣里，少年原本以为舒窈会心生恼怒，却不曾想到少女却是笑出声来，亦是略有不解。
“师姐为何发笑？”
“也没什么，只是看师弟你显露出少有担忧受怕的模样，与方才在浮云殿外可是大相径庭，一时间感觉有些滑稽罢了。我又没怪罪于你，何必致歉？”
“只是师弟你真真是个呆子，你不顾生死救我一命，更是中了那方学良七八记断脉掌，于情于理，我当然要拿些奇珍宝丹为你养伤活络，至于急着赶你下山之事也是无奈之举。”
说到此处，少女面有忿忿，随即脸色一红，昂首不经意看了眼陈修能才继续道:
“师弟你也知道宗门内鱼龙混杂，胆大如方学良、潘人凤之流不知还有几许，不说我当时继续留你在百香峰，就是稍与你走的近些，怕是就会有人明里暗里的针对挤压你。”
……
陈修能站在原地，呆呆听着少女半羞半恼的倾诉，看着少女娇如花蕊的容魇，只觉柔肠百转，心中一时也是痴了。
百香峰内，更是日光斑驳，彩蝶翩翩，在一片姹紫嫣红中与两道俊美人影构成了一副隽永画卷。
不知怎的，少年突的心中一个激荡，同时更是有莫名的情愫涌动，他一步踏出，竟鬼使神差般的捧起了少女呆滞的脸庞，随即凑在她滚烫的耳垂旁呵气道:
“方才在浮云殿外，师姐说的喜欢上我，修能……想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师弟……”
花丛中，舒窈被少年突然的动作羞得身体紧绷，面红欲滴。
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竟并不反感这种感觉，更难以抗拒这从未有过灼热而醉人的气息。
甚至，似是想到什么，她竟鼓起勇气，颤着双手环住了少年精壮的后背。
“呼”
少年却轻轻又往佳人耳中呵了一口热气，随即揽住她柔软无骨微微颤抖的腰身，低头小声道:
“师姐，你还没回答修能呢……”
闭着眼，少女声若蚊喃。
“我……我也不知道，也……也许是看到师弟你……你奋不顾身激怒方学良冲向风雷雕的那一刻，也……许是在黄昏时躺在师弟你背上的那一刻，也……也许是在百香峰上……看到师弟你满身伤痕的那一刻，还有可能是……是看到你肆意恩仇，与赵师兄横眉天劫的那一刻，还有可能……可能是看到师弟你仗剑降敌的……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真奇怪呢，修能，我爱上了你，可我却不知道是那一刻……”
“滴答”
不知不觉间，少女脸上竟有泪珠滑落，轻轻的，碎碎的，浸在了少年的肩上，滴落在蓬松的土地上，还打在了花骨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