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城市上空的繁星被滚滚乌云遮盖住。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容不得多想淡良冰抱起墨尘露揽住一辆路过的计程车。
经纪人打着伞不断拍车玻璃提醒道:“救护车!我们要等救护车赶来啊!”
现在正是上下班最拥挤的时间,等救护车穿过步行街而来早就耽误抢救时间了。他烦躁的落下窗户大喊:“开什么玩笑!救护车没来,我姐先没命了!芸米西你给我记住,若是我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芸米西呆呆的站在原地,忘记恐惧,手哆嗦着在空中抓着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她身旁的经纪人替她举着雨伞,愤怒的脸上终于出现一点别的情绪。
“快,帮我叫车,我也要去医院!”
导演拦住她,焦急万分的说:“芸小姐,你就跟过去了。我们大家都知道淡良冰的脾气,而且看他的举动大概是为了怀孕的姐姐而回国。你继续激怒他,咱们这戏还怎么拍嘛!”
“就是啊,芸姐,您还是别去了。”经纪人帮忙劝解。
芸米西后悔莫及的蹲到地上,无助的哭起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贱人怀孕了,谁知道啊!”
滚滚热流逐渐沾湿他的裤子,淡良冰感受到手黏糊糊的凑到眼前一看,冷汗顺着鼻尖一颗颗往下滴。他朝开车司机嘶吼道:“快点!再开快点!”
“先生,堵车啊。不是我不想快点送您过去,你看这一整条商业街都堵车,我有什么办法嘛。”
车堵得水泄不通,他生怕再继续耽误下去墨尘露会出现生命危险。
她的脸颊越来越白,似乎是疼醒了,捂住肚子咬住牙齿挤出一句:“疼……我的孩子……”
“喂!还有多久才能到医院?”
“前边红绿灯堵死了,我看还要再二十分钟。要不您下车跑过去?反正医院就在前边马路对面嘛。”
“该死!”
他焦躁的下车,脱掉自己的外套抱住墨尘露的头部。细小的胳膊一捞,将她从计程车内抱出来。
雨点毫不怜悯的砸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感受不到疼痛,只有烦躁。他迈开最大的步子,用力将她抱在怀中朝前冲。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姐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病床滚轮划过医院走廊,急促的声音让人内心无法平静。
仁修正在值夜班,坐在办公室吃泡面。一名小护士推门赶来,及时通知他:“仁医师!墨小姐在急诊!”
“噗!——”
一口泡面忽然喷出来,仁修擦着嘴巴皱眉问:“怎么回事?那小妮子就不能给我安稳点儿。”
小护士见状急忙抽取面巾纸帮他擦掉在桌子上的方便面,“在妇产科急诊,听说是因为肚子大出血被送来的!”
仁修哐当一声站起来,冲了出去。
孩子!
仁修跑来妇产科的路上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最不愿意去怀疑的就是伊柯然家暴。
“墨尘露!墨尘露在哪里!”仁修抓住一名妇产科小护士大声问道。
小护士被吓一跳,惨白着脸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淡良冰双手抱头,坐在医院走廊上。满身都是热血,活像一个从屠宰场跳出来的屠夫。他抬起头,望见仁修一身白大褂从自己身边冲过去,出声道:“我姐姐……墨尘露在手术。”
仁修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转头来正视满脸是血的少年,瞳孔紧缩,大脑充血。他想都不想直接大步向前抓住淡良冰将他提起来:“你他娘的是谁!”
“对不起……”
“是你把她搞成这样的?”仁修怒火燃烧,仿佛有无数团火苗在头顶跳跃。
“不是,但是对不起。她是跟我在一起才发生的意外,对不起。”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双腿因为用力过猛现在十分麻木。
还好,还好不是伊柯然家暴。
仁修松开他,淡良冰哐当一声坐回原位。“啊,你就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半个墨家人?当年未安奇的儿子,鼎鼎有名的巨星淡良冰。”
他不可否认,自己的确不是墨家真正的小孩。淡良冰低着头,胳膊无力的搭在膝盖上。
仁修深吸一口气,坐到他旁边。“当年你妈妈生产,我也在场。”
语毕,他猛地抬起头,错愣的看着仁修。
“孩子,辛苦你了。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有些事不必自责。你妈妈是患上癌症,才去世。并不是因为你的出生,所以……”
他打断他:“我知道。”
仁修扶额,“这墨家从来没有消停过,一家人都这么喜欢进医院。”
“对不起,给你填满麻烦了。”
“我从医三十多年,这点麻烦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墨大小姐跟她娘一样,不会照顾自己。”
谈话间,‘手术中’三个血红色的字体熄灭。主治医生雪白的大褂像被泼了一身的红色油漆,他眼神空洞的摘掉口罩。对仁修摇摇头:“我们尽力了,孩子没保住。”
“什么……”仁修倒退一步,“那大人呢!墨尘露呢!”
主治医生苦笑:“墨小姐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暂时处于昏迷状态。另外,孩子是因为外界剧烈撞击,跟母体脱离。我们连同墨小姐的子宫也一并切除了,否则将有后顾之忧。”
仁修扶住墙壁,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这样!”淡良冰冲上来挥拳,想要打医生。被两名护士挡住,他急得跳起来:“谁让你们擅自决定的?塞回去!给我把子宫塞回去!”
“这里是医院,请先生不要大声喧哗。”
两名护士竭尽全力阻止无理取闹的少年,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墨尘露被推出手术室。几乎一秒的时间,他立刻凑到病床前探望。
仁修拉住他,淡良冰伸着手试图抓住病床。可惜就那样无助的在眼前逐渐消失在走廊镜头,不知道被医护人员推去了哪里。
“他们要带她去哪!去哪!”
仁修捏住他两只细小的胳膊,冷冷的说:“你给我安静点,尘露现在谁都不能见,在重症监护室!”
他恢复理智,慢慢的放下斗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的鼻头上,冰冰凉凉的。像清晨的雨露,更像亲人的眼泪。她睁不开眼睛,眼皮就像被胶带黏住一样。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墨尘露想起来了,淡良冰胳膊上的图腾,还有凌乱的黑色花纹下三个汉字。虽然当时没有看清,可是她想起来了关于自己名字由来——清晨的雨露,因为妈妈生她时,刚好是清晨被抱出产房,外边的世界下着连绵的小雨。所以取名尘露,而淡良冰胳膊上隐隐约约显现的汉字,正是‘墨尘露’三个字。
耳边,是窸窸窣窣雨滴滑落的声音。
啊……真好听。
再过几个月,她和言老师的宝宝也会出生了吧。不知道那时候的天气,是怎样的呢。是晴天,还是雨天。是小雪,还是刮风。要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听?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道橙黄色的光芒穿透眼皮,将黑乎乎的视线印的透亮,带着温馨的感觉。她忽然想起喜欢站在窗户前向外眺望的的言御生,干干净净的脸颊总是喜欢露出治愈人心的温暖笑容。似乎所有的伤疤,都会被微微弯起的嘴角所缝合。
言御生在梦里对她伸出双手,眼睛微微眯起满面笑容的说:“过来,让我抱住你。”
她走,跑,狂奔。不论如何都无法靠近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幻影变成泡沫消失在黑暗中!
不——!
墨尘露彻底清醒是第三天,睁开双眼时引入眼帘的是白晃晃的墙壁和微风徐徐的水蓝色窗帘。
护士小姐刚好前来换点滴的药水,便关照她:“墨小姐,要喝水吗?”
她虚弱的点点头,被护士扶起来。手刚接过透明的水杯,滚烫的热水忽然洒了自己一身。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是自己没有拿稳。
护士赶忙帮她擦湿漉漉的衣服,一边道歉一边说:“真的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她摇摇头,肚子传来一阵绞痛。惊慌失措的掀开被子,也不管扎在自己手上的针了,双手在自己肚子上来回的摸。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小护士吓坏了,听到动静的伊柯然和淡良冰同时出现。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病床前,淡良冰刚想上前安慰她,话还未开口。就见伊柯然蹲到墨尘露面前,握住她的手说:“尘露,你听我说——”
“我不!”
她触电似的从他手中抽离,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小护士跑出去找主治大夫,一行医护人员随后赶到。墨尘露在病床上折腾,眼神十分恐怖。像被扔进油锅里的螃蟹,不断地试图挣扎伤害他人。
在钳制的过程中,一名大夫的脸被她尖锐的指甲抓破。
“你们放开我!我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迫不得已情急之下,墨尘露被扎了一针镇定剂。
她凌乱的发丝遮住双眼,整个人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只有一双仿佛要杀死所有人的眼睛十分亮的盯着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摇头叹气:“墨小姐,我们尽力了,孩子没有保住。您现在必须调理好身体,否则将留下病根,很难根治。”
墨尘露瞪大双眼,血丝弥补眼球。她绝望的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强逼自己接受这个残忍到生不如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