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想去美国,去田纳西,那个自己住了半年有余的地方,想看看那里是否还能找到一些我心里曾经填图出来的油彩色……
也想去伊宁,那个离开北京最远的城市,那个美丽的霍尔果斯,不知道曼姐一家人在漫长寒冷的冬天是怎么生活的。这个时候看不到薰衣草,如果能看到,我想,我会忍不住真的去一趟。
不知道容允上和我吵架之后回了瑞士没有,应该是回了的吧。这辈子他都不会知道,遥远的霍尔果斯,埋葬着一个我和他共有的孩子,如果他知道,是会心碎的吧……
我才想着容允上的事情,人正在午后的斜阳下走着的时候,之前那两个西装男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直接跟我说要带我走,只是站在我面前,其中一个西装男,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我正想叫他们让路的时候,那个拿着手机的人把电话递给了我。
“申音,你是不是被商紫墨甩了,所以认为自己有机会回到我儿子身边,我告诉你,不要说是回到他身边,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别想再接近他,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我容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折磨我们,你说你是不是要钱,我给你,你要多少,五万还是十万?”
不用去想也知道,任芊芊在说话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狰狞……从头至尾,她几乎都是用咆哮的语气跟我吼的。
只是,她这个电话又是想做什么?刚刚想见我的人就是她?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要见,不是给自己心理添堵?
“容夫人,我哪里又惹到你了?”我无语地说道。
只因为她昨天晚上在婚宴上的奇异态度让我有些怀疑,否则,我不会愿意去跟她纠结那些无聊的话题。
“你别得意,我会让允上忘记你的,不会太久,你等着吧,很快他就会跟馨如复婚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男人在外面,难免对送上门来的女人缺乏免疫力,别以为允上那样就是爱你了,你做梦去吧!不见我我就对你没办法是不是,你看着吧,报应很快就会来的!”
就在我以为会马上传来挂电话的占线声的时候,对方却奇异地沉默了!
并没有挂电话?那么是想听到我受打击的声音?
“是吗,容太太,你怎么知道我会有报应,是蒋建国告诉你的?”
“你想套我的话?认为我会告诉你?申音,不管你心里怎么猜测都好,有证据的话就去报警吧,看看是不是有人可以破这个案!”
“原先我还没打算多管闲事的,既然容太太也对蒋建国归案的事情这么心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任芊芊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就是生不得气,一生气就会露短……
看来她是笃定了蒋建国不会被抓,所以才敢这么说话。
“申音,你不要自作聪明了,你以为,警察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任芊芊的声音依旧淡定无波。
“当然不会相信,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不会错的,容夫人这么关心我,我又怎么能辜负您特意打电话过来的嘱托呢?”
“申音,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所有举动都被人监视着,你以为,你真的是安全的吗?”
“容夫人,是不是您的儿子做了什么让您很不高兴的事情,所以您没事才找我发泄一通,不过您觉得现在心里舒畅了吗?还是更堵得难受,容夫人,我妈的仇我还没找你算账,是看在允上的面子上,你觉得,我如果真的要遭什么报应了,拉你一把会有多困难?”
“你……”
终于挂线的声音在我的期待中传来了。
那两个西装男收了手机,互看了一眼,这才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而去。
其实昨天我身上真的没受什么伤,不过只是一些轻微的刮擦,并没有开放性的伤口,没有必要再医院住太长时间。
原先我是想回医院去的,不过现在接了任芊芊的电话,我倒是心里有了个更加大胆的猜想。
如果蒋建国一直找不到,会不会和任芊芊有关。
按照计划,他昨天晚上是不应该回到北京的,如果容允上去了瑞士,他应该等在瑞士,和容允上合作才是。
既然蒋建国的人被困在了北京,那么容允上是不是也没走?
所以,任芊芊认为,容氏和蒋氏少了一单生意,把火发到我头上来了……?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我觉得,似乎我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蒋建国的影子。
容允上的别墅和银燊都不能去了,我只能回到自己之前六楼的房子里。
家里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靠 ,居然停水停电?
之前我从纽约回到北京的时候还有水电的,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就停了?
我打开门又到门口看了看……
墙上贴着水电费的欠费单。
钱倒是不多,加起来不到一百块,不过就算立马交钱,也要二十四小时才能通水电……
不知道楼下交了钱没有?
我从我房间里的隔板走到五楼。里面很干净,不像六楼那样乱。
五楼有水电,太好了。
这个时候已经黄昏了,晚上没有电就得摸黑,没有水更不方便。
不知道是谁在这里长期住着,我感觉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像是……女孩子住过的地方。
卫生间里面,沐浴露什么的都有,也是用过的,日期也在保质期当中……
有些事情摆在那里既然没辙,只能暂时放着,眼下先把人类基本问题解决了。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却发现肚子饿得已经快要贴到后背。
冰箱?没吃的。
厨房?空城计……我身上又没钱……
乘着手机还有一点电的时候,我赶紧发了信息给麦溪,让她给我打点钱过来。
麦溪问都没问一句,直接就给我网上汇款。
多少钱?
我数了数……六个零……
一百万差点把我砸晕了,感觉自己进入了梦境,只是看到麦溪的名字,还有她换了婚纱装的头像,我才感觉自己确实收到了一百万。
心里不禁想到,有个土豪做朋友就是好,哪怕身处绝境也会在面前生出一条希望之路,让人物质充盈,即使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也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地去折腾些有的没的。
李白在写那些千古名句的时候,肯定背后至少有一个土豪朋友支撑着,否则他哪有心情去跟什么天上人去交谈,自己的温饱都没有,别说大脑能不能正常运转,就是一支毛笔也拿不稳,还谈什么名花与倾国?
如果他没钱吃饭,无处容身,要去做苦力打工什么的,哪有什么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肚子饥饿的声音便能把他所有唯美的意境杀得片甲不留。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是在数着那些零的时候,不得不说,心里是暖烘烘的。
我赶紧下楼,直冲超市生鲜部的方向,买了不少吃的。
为了让自己方便些,我多买了点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吃起来方便,也可以有更多自由的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建国又会在我身边出现,能准备,还是多准备一点。
买好了吃的, 上楼解决完自己的温饱问题,然后便开始进入练功模式。
上次差一点就要去偷尸体练丝罗瓶,还好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车,我万般庆幸,也万般感激自己当时的“懦弱”和胆小。
只是,这种命运被人拿捏着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不能通灵,就无法随时探到蒋建国的消息,不知道他的行踪,我便随时都要保持着绷紧的神经,随时等候着他的到来。
可是无论我怎么等,他就是不出现。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从我刚从六楼到五楼,还包括我下楼买东西,吃完饭,到现在还练了感觉好长时间的功,看着却不到一个小时……再看外面,天都没有黑透。
这样的感觉让我崩溃!
我无法再静下心来,可是也不敢随意再走动。
也许,不是不敢走,而是因为这里有商紫墨的气息,他可以给我带来安全感,如果出去了,我会感觉自己是孤单而惶恐的,同时也不知何去何从的……
保持着这样崩溃的状态,我坐到了三更半夜。
头好痛,我感觉自己的头像突然被上了一道刑具,被铁条一类的东西死死地勒住。
我走到盥洗室,却看不到自己的头上有什么,除了吊在前额的流海之外……
头痛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我的疼痛难忍而变得有所缓解,反而开始在一点点吞噬着我。
我的思想,我的记忆,我的身体都在被一点点地蚕食着,疼痛开始从我的头部蔓延到我的胸腔,我的胃脘,直至下半身,头尾彻底贯穿……
为什么会这样,是我生病了吗?
不知道是外界感染了我,还是我污染了外界,周身所有包裹着我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忧郁起来,它们带着忍痛而幻灭的神情,似乎正在跟我交流着它们此时不平的情绪。
我的心底里被周身的空气润然出不能言宣的苦痛,而我却不得不被那忧伤支配。
整个世界都静寂起来,月亮似乎也沉了……
我听不到唐唐的叫唤,也感觉不到我爸是否在和我分开之后,时刻想着和唐唐,跟我一家重聚。
我的亲人彻底和我分开。
慢慢地,馒慢地,那些身体的疼痛开始开始在我身上做着剥离的作用力,渐渐,我心里所有的遗憾和后悔都显山露水,起先是轻微的,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些过去用岁月堆积起来的遗憾和愧悔慢慢地变得明显起来而且由不得我的精神承受能力,渐渐加重,直至把我所有的灵魂全部充满了为止……
仿佛,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的光阴里,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场幻觉,只是用我个人的理想境域做载体的,在身体的得救或谷欠望的沉沦中进行的一场并不愉快的旅行。而直到昨天,我还不知道,这场旅行究竟得到什么时候为止?
从叶琰到段紫渊,从容允上到商紫墨,谁能说,我没有得到过快乐?
可是,过去经历的一切,有关幸福的遗迹却是那么渺远,似乎是梦境里的梦境一般。尤其在我恢复记忆之后,那些所有快乐的片段,定格成一个个让我感觉羞耻的恶魔,鄙夷地盯着我,在我不能听到的另一层空间里尽情发出嗤笑的声音。
可是谁能知道,那些幸福尽管渺远,我却多么地怀恋,在那些最高欢乐来临的时候,我仿若重生,仿若得到了另一个生命,仿若自由……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那所谓的幸福不过只是朝着更深、更密,而且更黑的,通往死灭的树林里走去!
那时的我,多贪图欢乐,尽管如烟如梦,我却时刻沉迷其中。
而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一个人存活于世,不一定需要人人向往的幸福,也不一定需要有什么难忘的珍贵,只需要坚持一点,那便是心里最真实的,最初的信仰,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活,从而做个一生无愧无悔的人。
我深知,明天也不见得就会得到确切的把握,能接近我想要的幸福,因为此时,我正爬行在黑暗中,密集而惊恐的死亡旅程中……
似乎,不远的前方便是最后一站了,我将要以一颗悔罪的心情来面对自己最平凡的死亡,使一切善良与罪恶止于此时,止于我心!而正当我相信自己那场梦是该醒来,并且把它忘记了的时候,那可怖的反应才最让我难忍受。
不,我不要再怀缅过去,我需要的人是唐唐、是商紫墨、是我爸爸,还有,我所有可以交心的朋友们。
【啊……】一颗俊美的头颅在我身体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亲爱的,别忘了我,我不能没有你!”
不知过了多久……
我听见,有人在敲门。
不徐不缓的敲门声显示出客人的良好修养。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打了个呵欠,走到门口。
“谁啊?”我强装淡定地问了句。
“音,开门!”
他叫我音?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