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岩显然是真的被伤了心,房间内的两人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钟岩重新回来。麒麟笑眯眯地拿起桌子上只倒了半杯的干红,一口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没想到岁数这么大了,受了打击还像个孩子。”
“你可能用力过猛了。”貔貅觉得很是好笑,不知不觉自己也开朗了不少:“一个好酒之人,突然告诉他你的鉴赏能力实际上是世界末流——他没有当场气绝身亡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说,信念这种东西,真是麻烦啊。”麒麟摇摇头,站起来开始在餐车旁转悠,仔细地观察起酒瓶上的标签。
“你带我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玩场游戏吧?”貔貅看了看认真挑酒的麒麟:“好戏也看过了,确实是让我们都好好开心了一把。那么,该进入正题了吧?”
“别急。”麒麟伸出手掌示意貔貅不要打扰自己:“先让我仔细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貔貅顿时觉得有点又好气又好笑:“平时也没看你多坏,碰到了一个心地善良的老板,把你内心潜藏的邪恶都放出来了吧?”
“这才不叫邪恶,这叫物尽其用。”麒麟一边反驳一边从餐车上抽出一支酒瓶:“看!看我发现了什么?80年的麦克德罗!”
“你跟我说名字我也不知道有多珍贵。”貔貅报以一个无奈的微笑:“刚才我能想起麦德第这个酒庄的名字,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应该多在生活中找些消遣的小欢乐。”麒麟咂咂嘴,对貔貅的不解风趣表示不满:“麦克德罗可是意大利最著名的酒庄之一!而且,80年刚好是麦克德罗酒庄葡萄风味最好的一年,这一年的红酒放在今天,每一瓶都是堪比商周文物的珍宝!”
“行,行,我知道了。”貔貅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防止麒麟激情飞扬的口水溅到脸上:“对于这瓶酒的珍贵,我已经有很明确的概念了。现在,麻烦你回到正题……”
“哎,真是对牛弹琴……”麒麟意犹未尽地摇摇头,仿佛自己是对后进生毫无办法的老师:“好吧,就先不谈酒了。钟老板的脾气我算是猜了七七八八,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毕竟是要脸的。加上这个房间本身隔音效果就非常好,没有什么可以监视或者偷窥的破绽,所以现在,你和我,可以在此随意畅聊了。”
貔貅心中一动,这几句话,无一不包含着麒麟缜密的心机。麒麟作为族内监察长,行定夺冤罪的生杀大权,就是因为他滴水不漏的做派。果然,即便是一次不知为何的谈话,麒麟也做足了准备。
确实,以麒麟的身份和能力,要在这座小城里临时制造出一个绝对无人打扰的环境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此大的动作在此时必然会招致他人的好奇。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不一样了,一切安排在他人眼中都是随机的,就算有人想要刺探两人的谈话,他们也没有时间来做足充分的准备,或是很快地发现不对劲。
更何况,麒麟还事先将重明手下负责监视的小喽啰解决掉了,以出气的名义。实际上,麒麟也并没有生多大的气,刚才出门后的勃然大怒,大约也是三分真七分假。
思绪如电,在貔貅的脑海中一瞬即过。此时麒麟已经坐回了刚才自己的位置,打开了那瓶价值连城的葡萄酒,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和我说?”貔貅眼中精光一闪:“再怎么说,你特意赶过来,确实有些奇怪了。”
“瞒不过你。”麒麟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点头道:“确实有些重要的事情和你说。而且,是重明绝对不能知道的事。”
麒麟特地在“重要”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究竟是什么事?”貔貅知道麒麟觉得重要的事绝非儿戏:“连你都会这么重视,难道和族主有关吗?”
“嗯,算是吧。”麒麟将酒杯放到嘴边,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又放回去:“不过主要的关系人,是凤凰和重明。”
貔貅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胸腔中生出了有些残酷的寒气:“他们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会有什么事情和他们有关?”
麒麟看着貔貅的脸,后者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变成了冰雪般的苍白。麒麟一直以来想要确认的问题,在这个沉默的时刻得到了答案。
“这是族主的意思。”麒麟还是说了下去,因为现在他只有继续这个动作:“待此次狩猎战完结之后,便以凤凰与重明的婚礼,庆祝我大荒一族的入世。”
“婚礼!?”貔貅猛地站起来,猛然伸直的腿差点将桌子踢翻,桌子上本就摆得不稳当的酒杯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颤抖,属于钟岩的那一只酒杯因为缺少液体的重量而翻倒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怎么可能?两人本就没有任何交集,而且凤凰还一直与我龙族关系亲密,这两人……怎么可能?”
像是在自己骗自己,貔貅喃喃自语了半刻,说道:“再怎么看,族主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这是真的。”麒麟知道貔貅现在正处于震惊的状态,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一定要在此时让他摆脱自己对自己的干扰:“貔貅,你应当清楚,这等大事,我麒麟不会诓你。”
“不会诓我?确实。”貔貅真的因为这句坚定的说明而回过神来:“那麒麟,你告诉我,族主是为何,在何时,做出了这等考量?”
“就在这次大战的开始,我到战场之前。”麒麟对答流利,显示出自己丝毫没有说谎的姿态:“族主在交与我使命的同时,也对我说了这个决定。”
“族主绝对不会做无谓之事。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件事?”貔貅此时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开始运用自己的一切精力,分析现在自己面临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简单。”麒麟意识到,现在的貔貅还是有些思维混乱:“你不明白吗?这场规划中的婚礼,双方都是在这战场之上参与战斗的士兵。族主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多加注意,不要让这两人出了意外,难以收场。”
“我大荒已经隐于黑暗数千数万年,为什么这次战斗的末尾,族主要设计如此招摇的‘入世’仪式?”貔貅难以相信这个有些梦幻的消息,“既然是要入世,那么为什么作为士兵的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麒麟难以回答貔貅的质问,却不是因为自己真的不知道答案。“有些话,我不能明说,只能靠着你自己,慢慢地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