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庞秀却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从萧瑟的夜雨中看到的只有鲁小千背影中散发出来的落寞，于是他也走过去站在鲁小千身边，还是先开口对他问道：“你出来很久了吧？应该回去了！”

这一次鲁小千终于开口了，因为他清楚庞秀口中所说的“回去”是回到什么地方，可是他现在脑袋里面真的很乱，更加不知道再次回到庞玉之身边，应该要怎么样面对庞玉之这个生死兄弟。

鲁小千还是痴痴的盯着面前飘飘下落的细雨，却对庞秀说道：“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叫做兄弟？”

虽然，鲁小千这话没头没尾，但是庞秀却明白鲁小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很明显是鲁小千的世界迷茫了，可庞秀也并不嘲笑他，一时间有好有坏的面对了这么多事情。

即便是南京解放预示着共产党胜利的新篇章，然而作为鲁小千这种三重身份的人，就算他只选择了真实面对一种身份，但是作为敌对的势力，他为了潜伏真实，付出的又何尝不是真实情感。

再加上鲁小千情况特殊在他就是在庞玉之身边长大的，可以说没有庞玉之，鲁小千还是那个街头乞讨的小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现在，就更不要说后来的练武读书，走出扈城接受新思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鲁小千了。

放眼望去，前面的路两个人本来可以并肩做一辈子生死兄弟，没有仇恨恩怨，有的完全都是因为两个人的信仰不同。

话说曾经，鲁小千想要将庞玉之拉入己方的阵营的思想，庞秀也察觉得到，甚至直到现在鲁小千也正在悄悄地做着努力，只可惜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庞玉之又偏偏的杀了庄长云。

就算是共产党宽厚，也就是鲁小千这一方可以不计较，但是在庞玉之的心中，所有的承诺又怎么可能会可信？

而再反观自己，这么多年依附庞玉之，到底是因为兄弟感情还是因为生存潜伏，此刻竟然连鲁小千自己都分不清楚了，甚至可以说鲁小千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他自己已经不认为值得庞玉之称他为“兄弟”这两个字了。

其实，这些儿想法早就在鲁小千的心中形成了，然而唯一缺少的就是像今天的这种催化剂，望着夜雨，有那么一瞬间鲁小千似乎感觉到了云飒和庞玉之你死我活的结局，像极了自己。

因此，鲁小千才不免对庞秀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可是庞秀在这方面又何尝捋得清，毕竟在庞秀的生命中，他只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兄弟的人，但是就连他的名字庞秀都在努力强迫自己忘掉。

虽然，他最宝贝的那张照片始终都以反面示人，静静的立在庞秀的办公桌上，尽管最后他并不是死在庞秀的手上，可是那具冰冷的尸体，那最后留给庞秀的期望眼神。

多年前，进退难两全的绝境在庞秀的身上也有过，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最后只能通过寻找血腥刺激来安慰自己的他，因此庞秀并不认为有能力解释得了鲁小千此刻这个问题。

所以，悲从心生的庞秀也和鲁小千一样看着无规律的雨滴渐渐落下，语气特别无奈的说道：“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哪一次又都肯称心如意！”

“曾经向往雨过天晴，可是晴朗的天气就真的没有人悲伤落泪吗？”

“至少晴朗的天气给了你出去郊游的机会！”

“可郊游过后呢？往往就像借酒浇愁，总会有酒醒的那一刻，该面对的一分都不会少去面对！”

“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去面对，还有机会在两个极端之间挣扎！”

“哼！越是挣扎，得来的结果就越是惨淡，往往现实都存在着太多的猝不及防，和太多的措手不及！”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每一刻都叫人作着选择题，却都要人选无可选！有的时候心甘情愿的选择了，未必后面的路就不残酷，有的时候分明知道后面的路有多难走，却还是不得不选，可一旦真的敲定了答案，现实就会逼着你，跪着也要走到尽头！”

鲁小千和庞秀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那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在对话，完全就是都在悲观中感慨着人生一般。

却不想就在庞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鲁小千忽然转头看向了庞秀，然后面无表情的对他问道：“那如果是你呢，你会选择兄弟吗？”

庞秀看了一眼鲁小千，他眼神中的期待却换回来是自己心底的落寞，所以他很快又变回了刚才看雨的状态，深深的在心中叹下了一口气，很肯定却只说了三个字道：“我没有！”

“轰隆！”

庞秀只说了这样的三个字，让人完全理解不了他是想要表述自己没有兄弟，还是想要告诉鲁小千，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放弃了兄弟呢？

可这个时候，天空忽然就响起了一声炸雷，将两个人如此简短的谈心终结掉了，因为雷声过后，鲁小千紧紧的盯着庞秀，见庞秀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于是他也再一次转回头看向了越来越密集的大雨。

电闪雷鸣下，廊下看似相互陪伴的两个人，身影却明显的一个比一个刻画着悲凉，一个比一个书写着孤独……

几乎一整晚的阴雨绵绵，谁能想到第二天早上，太阳会裹着金光将天空照得如此蔚蓝，庞秀端着一碗粥走进了冷秋水的房间，很明显他是来给冷秋水送早餐的。

却不想，此时冷秋水的床上早已空空如也，甚至连她的被褥也都折叠整齐，看到此副场景庞秀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冷秋水肯定不会是那么容易想得开的姑娘。

于是，庞秀直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卧室的桌子上，然后跑出房间大声的呼喊道：“秋水——”

只可惜，庞秀找了很长时间，回应给庞秀的却只有鲁小千跑过来询问，然后和庞秀一起寻找了冷秋水一圈，却没有一点儿冷秋水的踪迹，毕竟一夜的雨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只能凭借推测结果，这让庞秀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说实话，庞秀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冷秋水的不冷静，综合昨天的两件事情，可以很明白的想象，冷秋水不是去找庞玉之质问冷婉玉和庄长云的事情，就是更加冲动直接的去找庞欣之报仇了。

可无论是哪一件事情，对冷秋水来说都足够的危险，所以这个时候，庞秀只能先让鲁小千快些儿回到扈城站去，进一步打探昨晚庞玉之的行程，以确定冷秋水是否找过他了。

然而，庞秀并不知道，他此刻才发现冷秋水的失踪已经为时过晚了，因为冷秋水早已经去扈城站找过庞玉之了，而且以她的身手，再加上现在扈城站那边因为南京的失守变得人人自危，一心只想着如何为自己安排退路的人占多数。

因此，冷秋水此行几乎是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重伤在身却还在为了潜伏人员名单煞费苦心的主角庞玉之，再就是也参与了这件事情本身的徐烨，至于那个一直不愿意离去的薛江，他的离开可真是费上了庞玉之一份不小的周折。

终于甩开了薛江这条黏人的虫子，庞玉之开始和徐烨商量着这份最秘密的文件，但就在他们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冷秋水一脚踢开了侧面的窗户，然后和着雨夜下的冷风一起跳了进来，一个空翻直奔庞玉之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毕竟庞玉之有伤在身，所以面对冷秋水伸向自己的“魔爪”，他还真的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躲得开。

不过还好徐烨的身手也不差，就在冷秋水双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庞玉之衣服的时候，他跳上了庞玉之的办公桌，都顾不上自己的脚踩到了刚才庞玉之还在书写的预计潜伏人员名单，就出手断去了冷秋水的凶招。

紧接着，徐烨就和冷秋水战到了一处，很明显在这样的单打独斗中，冷秋水虽是一介女子，可也绝对不输徐烨分毫，更何况冷秋水现在是一肚子的怒火，所以她的架势却更像是来拼命的人。

这样一来徐烨自然不敌，当然这种优劣的对比，仅仅是现在这两招的来往并没有凸显得特别明显，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本事，坐在一边的庞玉之却完全了解，而且眼下徐烨对自己也是有用之人，庞玉之并不想让他受伤。

于是，庞玉之没有再多想，立刻就抓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声吼道：“都住手！”

尽管冷秋水并不会听庞玉之的命令，但她还是和徐烨都停住了手，还各自后退了两步，以至于随后闯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汉子，看到的只是两个人怒目相视的眼神，只不过他们也齐刷刷的将手中的武器都直指冷秋水。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庞玉之对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出去！”而且在他们都退出去以后，庞玉之也示意了徐烨一下，然后也开口对他说道：“你也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