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吟不语,刘队就不敢妄自动手,心里忐忑不安的看着她。终于老太太点头了:“既然是他的遗愿,那就照办吧。”刘队如得赦令,赶忙就拣。骆宾的这遗愿算是完成了一半。刘队边拿骨头边想,阿涛,我这边得手了,你那边顺利吗?
春生躺在医院里都一个多月了,按说他不劳动整天光白吃大米饭应该胖了才对,可恰恰相反,他反倒瘦了好几斤。为啥?心里憋屈啊!
这村长本来是志在必得,可最后功亏一篑,把它让给了栓宝。事后他也后悔,阿涛也埋怨。要是在那危急关头他也耍一招太极,那王奶奶就把票给了他了。现在后悔肯定是不赶趟了。人家已经屁股坐上村长的位子了,这下子这个官迷不把这个位子坐烂不会主动让贤的。
春香倒是在他落选这件事上没怎么纠结,老是劝他:小小的一个村长没选上你就唉声叹气的,人家一国总统落选了也没像你这样。这村长连个芝麻官都算不上,你犯不着为它难过。既然心爱的人都这样看得开,春生自然心病就卸下去了一大块。
这天春香有点伤感的来找他,告诉他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那个雇主也不知咋的,出去爬山时好端端的就从山上摔了下来,一下子就摔死了。太可惜了,那个老头人特别好。真是好人命短啊。”这事春生昨天也刚听护士说了,就说:“唉。我也是刚听说,这个人我还见过,还是人大主席呢。真想不到,你说他那么大岁数了去爬的哪门子山啊,真是生死有命呐。”
春香忖度道:“骆主席一不在我就不想在那里做了。剩下的这老太太特别不好对付,经常鸡蛋里挑你的骨头,每天耷拉着个黄瓜脸就像克格勃一样盯着你,就好像你拿了他家东西似的,她女儿也是这副德性,真是得到了她妈妈的真传,你说她爸那么好她怎么不随她爸呢。”
春生就说:“城里人就是压根儿瞧不起咱乡下人。我这几天就要出院了,我回去问下阿涛看看我们项目部要人不,要的话你就去我们那儿上班算了,这样咱俩就可以朝夕相见。不过那里是山窝窝,你住惯了城里怕去了嫌弃。”
春香也高兴的说:“那好呀,你回去就赶快问问,我就是山沟里长大的孩子咋能还嫌弃大山呢,你看你说的。”
那天阿涛把洞口又修复完毕才回去,路上脑子转的飞快,不停的在想着找个能说服莲花的理由。可直到莲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想出来个好点子。
莲花急切的问:“咋去那么长时间?咋样,刘队咋说?”阿涛因为没找到最佳借口,就吭哧了一会从那备用的借口中找出了一个搪塞莲花:“我没遇到他,我刚到那儿,他就开车走了。”
可莲花一听就火了,尽管她是个贤妻——良母这个头衔也快落实了——她快生小宝宝了。莲花生气的说:“你没对我撒过谎的人今天怎么破天荒了?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你和那个刘队长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后来又一起抬着个什么东西往车上放,我在远处都看到了,要不是我身子重我就过去了。”
阿涛一听心里赶紧念道:“罪过罪过,我们抬的那是你的亲爸爸,可不是什么东西。
莲花盯着他嘴巴问:“你刚才嘴唇一动一动的在说什么呢?”阿涛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不对,赶紧又憋住。但已晚了,已被明察秋毫的莲花窥在眼里。不由又加了几分气:“我心里像油烹一样,你还笑得出来,也难怪嘛,不是谁的亲妈谁不知道操心。人家的妈妈好端端的在地下埋着,哪管别人的……”
阿涛急了:“我妈妈好端端的活着哩,不是好端端的埋着!”莲花自觉失口,也忙更正:“经常不见你妈妈在跟前我就老是有种错觉,今天,今天硬是被你气糊涂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你亲妈的骨头整天就那样暴露在荒郊野外你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阿涛乞求道:“拜托了,你就别拿我妈妈说事了,我听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莲花赶紧下评语:“怎么样,我说的对吗,你妈还没怎样呢,你就受不了了。”阿涛嘴动了动想说什么,终归是“理亏”复又老老实实的闭嘴。
莲花不说了,估计是说累了,因为孩子在肚里那么大了他很影响肺活量的,但转而抽泣起来。她一哭阿涛慌神了。不是有那句话吗,女人的眼泪很值钱,漂亮女人的眼泪那就更值钱,简直就是珍珠啊!阿涛看着这么多的珍珠噼哩啪啦直往下掉,很是心疼。
他央求道:“别哭了,他说再等几天就行了。”莲花气道:“杀人犯都已经枪毙了,还要那证据干啥,明天我去那洞里……”她猛一下顿住了:“你刚才说是谁说的再等几天,是刘队吗?”
阿涛失口把真话说出来了,没办法,只好豁出去了:“是刘队,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骗你的,可是这件事情很特殊,如果对你实言相告的话,我怕你大喜大悲的对腹中胎儿不利。所以就不准备告诉你。”
阿涛这神神秘秘的话让莲花大惑不解,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求知欲。非逼着阿涛说说特殊在哪里。
阿涛至此已是非说不可了,这才带着感情把刘队告诉他的所有惊天秘密都鹦鹉学舌般的转告给了莲花。
莲花就像听一段传奇故事相似,从一开始就被这感人哀婉的当代传奇给吸引住了。当阿涛画龙点睛的指出自己就是故事中两位主角的单传女儿时,她的头就感觉“嗡!”的一下增加了几十倍。她呆呆的问:“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阿涛言之凿凿的说:“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吗,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为啥要把你娘的遗骨再缓两天吧,那是在等你爸爸啊!”
听了这个故事的人管保他纵是石头人也会伤心欲绝,何况莲花这个当事人?猛的,莲花以一种火车鸣笛的气魄与声浪从胸中迸出两个字“爸——爸——!”之后是放声大哭,哭得眼泪止都止不住,犹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的直往下落,到最后竟有愈哭愈烈的态势。
阿涛见状大惊,赶紧苦劝,什么要小心肚里的小宝宝啦,人死不能复生,就是眼泪哭出两大缸你爸爸也是活不过来了,小心哭坏了身子,想哭以后到坟头上再痛快的哭。等等。这才使她的哭声渐歇。
莲花抽抽搭搭的说:“真想不到,骆主席就是我的亲爸爸,怪不得每次他看我的眼神都是那么怪。我是世上最不孝的一个人,爸爸妈妈都没有享到我的一天福就这么双双去了。我想起来就心如刀割。”
阿涛不想让她负疚过深,就宽慰她:“你别这么自责,你爸爸妈妈不也还没抚养你吗?这么一想就两下扯平,互不相欠了。”
莲花抬起泪眼瞅了瞅阿涛说:“没有你这么算账的。父母的恩情天高地厚,就是不抚养你一天,只要她们生下了你,这份恩情就足够你还一辈子了!”说完又抽泣起来。
这时,窗外有人影闪了一下,似有人来。阿涛赶紧出去一看是老唐。老唐说道:“我正在厨房里忙呢,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阿涛看见老唐想起了苗翠翠。那个女人伶牙俐齿挺会说的。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劝劝莲花有多好。可是停工了现在,要不门房早就盖好了。苗翠翠就也能过来了。他说:“没事,你去忙吧,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他关好门窗对莲花说:“现在你看怎么办?那遗骨……”莲花擦了把眼泪说:“当然是要等等我爸了。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和刘队的,要不是刘队,差一点我爸和我妈就两地分居了。”阿涛谦虚道:“谢你就只谢刘队一人就好了,咱们这是自家人,还用得着客气?这事那可要对你养父保密啊!”
莲花叹口气:“那还用说,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那他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啊,并且捎带上还会恨上咱们两个晚辈。我养父这一辈子也太苦了。我以后会仍旧待他像亲生父亲一般亲。”
没想到洞中秀秀的遗骨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还有一个人在惦记着这件事呢,就是莲花的冒牌父亲张有德。老张头对女儿女婿这番暗中策划还蒙在鼓里,晚上睡在床上还在想着早一天让自己那苦命的老伴安安生生的躺在地下。在莲花得知真相的第二天老头就一大早从村里的住处来项目部找女儿,让她抓紧时间把这事儿办了。
他一说,莲花就像开始阿涛骗她那样骗开了她爹:“爹,其实这事儿我这个做女儿的比你还操心呢,为这阿涛还特意去市里算了一卦。可是算卦的说这几天可不适宜安葬啊,必须要过几天才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人家南方都很信这个,这关系到子孙万代的幸福生活,一定要信的!”
大家看出问题来了吗,莲花在这方面还是比阿涛高明,阿涛骗莲花的时候不但理由苍白无力还一不小心说穿帮了。而莲花骗她爹却仅寥寥数语就把她爹骗得频频点头称是。老年人都有点迷信,并且对子子孙孙是否能吃香的喝辣的很在乎。莲花一上来就抓了重点,所以才两句话就把老头打发走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这骨头到来了。
终于,才三天的功夫就在村头路上看到了刘队那辆警车的出现,车到村边停了下来,刘队按了两下喇叭等着阿涛去接头。阿涛小跑去欢迎他。莲花出于对刘队的感激之情,也腆着个大肚子凑了过去,主要是想说上几句客气话。
刘队一见俩人一起过来就很纠结,当时就把那几根骨头又藏起来了。阿涛过来后张口就问骨头带来了没有,刘队赶紧摆手示意。阿涛一笑:“她也是自己人了,不必顾虑。往外拿吧。”刘队这才明白阿涛啥子都给他老婆坦白了。稍后莲花也到近前,一上来就感激不尽的对着刘队说着感谢的话。刘队淡然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骆主席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这也是对我的一种信任,我咋能不竭心尽力的来完成他的遗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