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之恢复了之后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蜀中,陆承音难得地安静了几日。
傅越泽将燕盛卿送到了朋友家之后,又折回了珠尘谷,不过那时候,唐逸之回蜀中去了,陆承音不想见这个麻烦携带体,只让和玲带了句“没关系”给他,便将悻悻的傅越泽赶了回去了。
沐维哲站在山上看着傅越泽恋恋不舍的样子,很是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儿。
陆承音到底没有安静几天,看见在正厅端坐的几个看似就像是得道高僧一样的人物,陆承音真是一阵头疼。
“陆施主。”
陆承音站在门口,隔门与老和尚对望,并不出声。
“打扰陆施主清静,是我等不适,但是有求于陆施主,还请陆施主见谅。”
“嗯?”
陆承音搭话了,几个站在后面的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刚刚因为执意要见陆承音,惹得沐维哲脸色乌黑,半点好脸色也没给他们,而且,陆承音刚刚进屋的时候,明显也不是很待见他们的样子。
“陆施主,我们可否坐下来详谈?”
“我看着几位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只是略带疲惫,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陆承音仍旧站在门口。
“这……正是我等要与陆施主详谈的地方。”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出诊的。”陆承音声音凉凉的。
“报酬可观,陆施主一定会满意的。”
陆承音挑眉,示意这人继续说下去。
站在老和尚最近侧的小和尚从袖中掏出两卷书。
陆承音漫不经心地撇过去,微微一怔。
“华严韵两部。不知陆施主可满意。”
陆承音并没有动。扫过屋中几个人。
“这位……嗯……”没想出如何称呼对方的陆承音顿了一顿。
“贫僧法号澄园。”
“好,澄园大师,出了如此大的手笔,恐怕病人很严重吧。”
澄园和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情况很特殊。”
陆承音手指划过自己的衣袖,“要知道,医者只是能治病,并不是神仙……”
陆承音话还没等说完,澄园和尚便伸手阻止了陆承音的话,“陆施主请放心,后续的事情绝对不会连累陆施主,即使是没有效果,也绝对不会讨回诊金。”
陆承音从这几句话中已经简单地知道了对方大概身份特殊,不仅如此,情况也十分的危机。
“既然澄园大师已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再推辞倒是我的不是了。请先将病人的情况讲一下,我相应的拿一些诊疗用的东西。”
澄园和尚和手念了句“阿弥陀佛”,而后道:“陆施主只需要带上自己出行需要的东西即可,其他的东西贫僧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具体情况,路上贫僧会与陆施主细讲。”
而后见陆承音不懂,澄园和尚拜了一拜,“情况危急,还请陆施主尽快准备。”
看来真是时间紧急,陆承音吩咐了和玲给自己收拾了东西,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与澄园和尚走了。
一路上,澄园和尚真是半点时间都不浪费,先告诉了陆承音那人的状况,陆承音初步先开了药方,于是年轻的小和尚就先将药方带回去。
等到三天之后到了清心寺见了那人的时候,陆承音才深刻地觉得,不怪澄园和尚一直这么慌。
这人躺在床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深深内陷,骨瘦如柴。
见了陆承音,很是勉强地笑了笑。
长途赶路,实际上陆承音看上去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对比一下床上的人,却觉得自己真的算得上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了。
先提笔写了方子吩咐人赶紧煎药,然后打开了澄园和尚准备好了的金针。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一气下去,又找人准备了药浴,将人泡了进去。
忙活了一下午,这人好歹唇上有了几分的血色。
“都说陆少谷主妙手回春,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陆承音怕情况反复,就在这位病娇公子哥的屋中用饭,一边关注着床上的人,一边毫不客气地吃了许多。听这人还有功夫说话,将口中米饭咽下,轻笑一声儿,“不敢,是澄园住持的车赶得快。”
许是没想到陆承音这般的和善,那人笑出声儿来,一下气儿不顺,便咳出声来,在床边的小和尚忙上前去给他梳理一番。
陆承音在一边冷不丁开口道:“你们别什么事情都替他做了,让他自己活动活动。”
在床边的小和尚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手僵硬在半空当中。
倒是床上的少年笑了笑,“阿弥陀佛,可算有人不让我静养了,不瞒陆少谷主说啊,我在这屋子中已经闷了三个月了,就是再好的人,也不行啊。”
“我说的活动活动,是让你卧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活动活动胳膊活动活动腿,吃点饭之类的,你现在不适合下床运动,更别说出屋去了。”陆承音凉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少年的笑也僵硬住了,屋中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再也没声儿了。
吃了点东西,陆承音终于恢复了几分元气,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少年的身体状况,拣了几样东西让那小和尚去做饭。
小少年年龄并不大,碰见年龄同样不是很大的陆承音的时候,两人共同话题倒是蛮多的,聊了一会儿之后东西便送了上来,已经连续吃了许久清淡东西的小少年终于见到了点带荤的东西,吃的倒是十分的开心。
澄园住持晚间过来看的时候,那个中午虚弱的只有一口气的少年已经能撑着做起来坐一会儿了。
澄园住持请出了陆承音,俯身道谢。
陆承音伸手阻止了澄园住持。
“如今他恢复不过是表象,内里还是虚的很,调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能着急。”
澄园住持点头,“只是,陆施主可否预测出个差不多的时期。”
陆承音今日一下午就已经发现,这少年的身份很不一般,整个院落被围的密不透风,里里外外明里暗里不少的高手守着这个院子,来往侍奉的人都是这寺中的和尚,一个个很明显被叮嘱过,因而这一下午两人虽然说了不少杂七杂八的话,但是陆承音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倒是那少年,见到她就知道她的身份。
“很难说,少则两个月,多则一年,都有可能。”
澄园住持面露难色。
“他之前中过毒,毒性虽然已经解了,但是用药太过,反而被药所伤,后来又虚补甚多,加上平日操劳过度,忧思太过,多方面原因,如今只适合卧床静养,这个至少得有一个月,绝对不能够缩短,否则必将折损寿元。”
“那……一个月之后呢。”
“一个月之后,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事情,倒是也可以活动,不过不能太过操劳,否则很容易诱发旧疾。骑马行军等事情想都不要想。”
陆承音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让澄园住持警惕了一把。
“陆施主……”
“住持不必多说,我不欲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只是以一个大夫的身份告诉你这些话。”
澄园住持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那这段时间就劳烦陆施主好好照看他了。”
陆承音应下了。
再回到屋子中的时候,少年已经吃完了饭了。
“陆少谷主……我病的很严重吗?你还要背着我出去说。”那少年眼睛一扑闪一扑闪的,看上去无比的可怜。
“没有,交代他们一些事情,明天需要的。”
陆承音在桌边挨个地处理着今天用过的金针。
“那我大概得多久能出去转转啊。”
陆承音瞥一眼好似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你没听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
那少年嘟囔了嘴,想了一会儿,“那还有医者仁心呢,你小姑娘家家说话这么刻薄不好。”
“嗯?我刻薄?”陆承音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了床上的少年,这少年正歪着身子看着陆承音。“你还没见过我说刻薄话呢,这算什么。”
陆承音回身继续将金针一根一根在灯上烧的通红。
“而且呀,我小姑娘家家,你恐怕还没我大呢吧。”
那少年笑笑,“这个吧……可能你真的就猜错了。我已经二十二了。”
陆承音手一抖,那少年如愿地看着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转回来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在床上的人,实在是没看出来对方像是二十二的样子。
“那你长的可真是……不着急。”
这少年顿了顿,然后眉眼都弯了。
“陆少谷主真是……有趣的人。”
陆承音专注于手中那套做工精致的金针,对于那少年的话不在作答。
朦胧的灯光之下,屋中人一片祥和。床上的少年看着桌边的少女,不过一会儿,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陆承音发现那少年已经睡了的时候,抿嘴浅浅一笑,轻轻地退了出来,低声吩咐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和尚定时进去观察着少年的情况,便向客房走去。
忙活了一夜,她也的确是累了。
院中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盏小灯忽明忽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