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你.....你是咱们家族......最有潜力的，祖宗爷都说过......”那年轻小伙倒在刘唐怀中，箭矢直入眼眶之中。

刘唐愣愣的坐在地上，泪水早已使得这个刚强的汉子，变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怎么这么傻啊！刘成！我......”

“娘.....说了，家族.....的希望都在你......都在你身上，如果有机会，我想替你去死.....”青年兵士惨然一笑，已是口中泛起血沫，眼看着已是不行了，最后一句话都还未说的完整。

刘唐痛苦的闭上眼，纵然是心中再怎么不愿，但是他依旧可以感受到怀中的堂弟逐渐没了动静。

其实自己原本就已是有了赴死之心，定然要将那老者互死作功，那样的情况定然是这样的方法才是唯一的方式。

却是不想，自己的堂弟赶了过来，用身体冲在了自己的前边，救下了自己一命。

却也是间接的救了那必死的老头一命。

对，对。

刘唐突然醒悟过来，李循还未死。

手中的长刀突然又是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重新提了起来。

脸上满是阴翳，狰狞着脸，便是站起身来，朝着李循缓缓走去。

“老子还真没想到，你这老匹夫竟是在最后一刻还有这样的本事，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害我堂弟性命，今日若是你能从此处安然离去，我便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千般苦痛！”刘唐一步一句话，很快就走到了李循的跟前。

手中的长刀已是忍不住嗡嗡嘶鸣起来一般，此刻，他什么事情都已是没了心思管顾，一心之中就是要杀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李循惨然一笑，没想到，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却是没想到竟是出了这么个事儿。

在一刹那之中，他甚至还以为是上天的意思，几乎他都要以为上天给了警示，使得自己躲过一劫。

看着刘唐仿佛恶魔一般的走了过来，李循终于是绝望了，完全绝望了。

刘唐举着刀，便是又像刚刚一般的动作，高举起来，便要落下。

此刻的他自然是心中别无他想，甚至与其他的声响也早已被他全部清除掉。

但是，李循猛的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确切而又真实的听到了声响。

马蹄声！

对，就是马蹄声，那沉重的声音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着，而他自己的心也随之而颤抖起来。

嘴角含笑，因为在正对面的刘唐身后，他看到了一个最是熟悉的装束。

“嗤啦”一声，血溅三尺。

李循身上满是鲜血，但是却并非是自己的。

扭过身去，在侧旁很远的地方，一具尸体静静的安置在地上。

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在不断流淌出来。

马匹的冲击力，直接就是将刘唐整个冲到了几十步之外，马速狠狠的勒住，这才停了下来。

其上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兵赶忙下了马，扑通的跪在地上，“李帅！朱雀军校尉赵聪，害元帅受惊了！”

李循愣了片刻，“你是？”

“末将乃是端王一系的，记得爷爷生辰之时，还见过元帅大人。”那校尉微微一笑，一攀起关系来，就没了刚刚的拘束。

李循吃力的起身，经历这么多事，他早已是身心疲惫不堪。

赵聪自然最是识相，赶忙上前一步，小心的扶起李循，“李帅小心。”

“无妨。”李循脸上有了笑容，死而复生之后的感觉使得他现在有着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四处喊杀声响不断，而且马蹄声最是明显。

“元帅，我们来迟了。”赵聪低下头脸上有些难过，尤其是北齐第一战神现在竟然是落得这样的模样。

李循自然是知道眼前的赵聪心中的想法，摆了摆手，淡淡一笑，“无妨，也许是天意，不想让老夫太过风光，呵呵。”

赵聪自然不会跟着笑笑，他低着头，小心的看顾着，这个时候战局上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所以自然是不能太过大意。

“元帅，咱们去那边吧，这里终归是太乱。”说罢，赵聪便是不由自主的拉着李循向另一边的安全之处而去。

李循此刻早已手脚发软，自然是任由着赵聪带着自己过去，其实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突然之间觉得天命依旧还是在自己的身上，从未离开过。

无论是先前时候自己准备自裁，亦或者是后来两次差点死去，都是这样。

所以对于现在的小心谨慎，李循反倒是很不在乎。

战局自从铁浮屠的出现之后，就已经完全的被处于支配的状态，残杀声不断，甚至于大老远都可以听到西蜀兵士被长枪洞穿时候的“嗤啦”声音。

战斗自从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完全向着一边倒的方向而去，要知道步卒对于骑兵本身就有着天然的劣势，而这劣势有时因着着重甲骑兵而变得更是严重，所以在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这一支不过是千余人的重骑兵便是将西蜀的步军杀的溃不成军。

再加上主将早已死去，剩下的兵士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打下去，随着不知何处发出的一道声响，西蜀兵士逐渐开始向后退去，走的并不慌乱，他们受到过最为严苛的训练，自然是知道若是溃不成军的撤退，必然会受到更为严重的毁灭。

一个小山坡上，四周堆满了丢弃在地上的兵刃和辎重，原先很是珍贵的兵刃辎重，此刻在这小小的区域之中，却是像大白菜一样被随意的丢去。

“将军，我军已击溃敌军，是否追击？”一个骑军策马前来，下马翻身汇报。

赵聪自然不会开口应答，转过头去，望向在原地坐着的李循。

“不必了，既然目的达到，若是追击下去，反倒对于战局不利，命令所有人撤回来，而且速速撤回西南线支援纪凌将军！”李循沉声喝道。

此刻手下有了兵士，他又是回到了当初那个远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三军大元帅，身上的病痛在这一刻的时候也仿佛藏了起来一般，身上的冷意都消失的无踪无影。

“诺。”

传信兵翻身上马，就又是绝尘而去。

李循有惊无险之后，脑中这才开始急速运转起来，所有的局势在脑海之中不断地显现出来，无论是西蜀军队目前的布置，亦或者是现在自己这边的兵力分布，都是出现在脑海之中。

其实西蜀那边的意思，李循自然是猜了个大概，自从知晓了援军即将到来的时候，李循就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西蜀那边的姜仑绝不是那种轻易就认输的将军，他定然会再进行一种博弈，哪怕结局可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自从自己知道了这一次夜袭乃是来自于这位西蜀年轻将军所为的时候，更是对于姜仑有了从前所没有的认识。

李循试着抬了抬手，疲惫感还在，只是自己并未觉得而已，“好了，咱们走吧。”

“元帅，我会派人护送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您......”

“现在你的军队由我来掌控，你现在做我的亲卫，护卫我的安全，没有问题吧。”李循淡笑着望着赵聪。

“额......”赵聪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来，扶我上马。”李循伸出手来。

赵聪看了一眼，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拒绝这么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万分崇敬的长者。

“吁”李循简单的操控了下马匹，感觉这是一个很温驯的家伙。

赵聪紧随在其后，跨坐在马上，身上的盔甲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笨重，不过他已是将手中的长枪举起来，这样能够为自己心中的敬佩身躯遮挡的机会可是并不常见。

“走，你的人应该已经过去了，我们跟着。”

赵聪微微一笑，“不，将军，那是你的人，我现在只是你的一个亲卫。”

“好吧，我们出发。”李循有点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很聪明，而且给自己的感觉也很是不错。

一阵烟尘升起，此刻的太阳已是完全出来，今天的天气很是不错，风和日丽。

这不是一个杀人的日子，但是在这片土地之上，却是死伤几万人。

.......

“将军，东南线完全顶不住了，北齐千余骑兵已是奔着北线而去，我军骑兵死伤惨重，贾笃将军来报，北齐军队开始疯狂向北方突围。”

“东南线刘唐将军所率兵力已经突破敌军防线。”

“于宛将军已是和贾将军汇合，此刻正在追击敌军兵马。”

......

一条条战报雪花一般的飞了进来，在一瞬间全部堆积在了姜仑的案几上，一个消息还未汇报完，另一个消息就优势将整个战局重新的推倒。

消息不断的刷新出来，对于整个战局，姜仑也是开始有了更为全新的认识。

“告诉贾笃，军队给我死死咬住，既然那些家伙不在乎损失，那就给我将他们的损失造成到最大，速度快一些，去吧！”姜仑厉声喝道。

现在所有的情况全部汇总过来，所得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戍边卫骑军现在损失惨重。

这在刚刚，或许姜仑还可以接受，但是随着战局不断地呈现出来，现在若是为了北齐的那个大人物一个，而平白无故的让自己损失太多的兵力，这一点倒是让得姜仑有些很难接受。

“通知刘唐，给我在速度一些，定然要在北齐骑军支援赶到之前将那边的情况控制在他的手中！”

传信兵一个接一个离开，又是过一会儿功夫便急步赶了进来。

所带来的消息已是完全变了样子。

“回禀将军，北齐骑军已经完全突破我军西南线，现在大批骑兵已是赶到了北齐后营之地，贾笃将军询问，是否继续强攻进去？”传令兵气喘吁吁地问道。

“贾笃到底在做什么？他脑子到底装的什么？这都能被人突破开？”姜仑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要知道，追击敌军对于被追击方那是一段不小的打击，甚至于很多队伍都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溃不成军。

骂声还未停止，又是有传信兵急忙赶了过来，咽了口唾沫，焦急的说道：“将军，刘唐将军所率军力被北齐骑军击溃，现在已撤回到后方，刘唐......刘唐将军殉国了.....”

姜仑眉头一皱，忍不住都要骂娘，刚要开口，便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姜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放任西南线的骑兵过来，你看看我无当军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力！”韩飞吹着胡子，脸上的阴沉几乎黑到了底。

“那你倒是看看我戍边卫的伤亡！可曾遗留实力？要知道，我戍边卫的骑兵才是首当其冲的受击目标！”姜仑狠狠地痛斥道。

自从那次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很是紧张，尤其是那次说开，几乎没有多少言语。

现在韩飞突然之间冲入帐中，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阵呵斥，这若是放在平时，姜仑到时还会让上几分，但是现在，却是只会还以颜色。

韩飞瞬间脸上便是涨红之色，青筋暴起，一旁的亲卫赶忙靠了上来，上次已是有前车之鉴，自然这次也大意不得。

还好，最终韩飞还是有些理智，虽是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语气之中却是多了几分客气。

“那么在姜将军看来，现在应当如何？”

姜仑自然没有功夫和韩飞继续吵下去，自然不会对于刚刚的事情记挂，淡淡的看了一眼沙盘，口中吐出两个字：“撤军！”

“李循......”

“这个时候没有其他抉择，若是真的因为一个李循，搭上全军的安危，就实在太不值得，我不管了，戍边卫不能再这样损失下去，我会撤兵向东，回囚龙关守区。”姜仑沉着脸，不容置疑地说道。

其实韩飞此次前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看到姜仑没有坚持继续打下去，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轻哼一声，便是踏步朝着帐外走去。

转眼之间就是消失在眼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争吵，更是没有刚刚的急赤白脸。

姜仑狠狠的望了一眼帐外，对于韩飞，自己心中的厌恶又是加深了一层。

转过身去，又是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沙盘之上，只见整个局面都完全出乎了原先的预计。

原先的计划正是用贾笃和于宛的骑兵在西南一线抵挡住北齐的铁浮屠，而刘唐和另一边的无当军则是直冲北齐最后的后营之地，若是一方成功，局面就会变得很好打，甚至于若是刘唐得手的情况之下，其他事情也就变得很是简单。

但是现在，所有的战报累积出来，就告诉了姜仑自己现在的局势并不好，甚至于都隐隐之中开始朝着逆势而行。

先是西南一线被北齐铁浮屠攻破，援军冲入到北齐后营之中增援，另一方面，刘唐也并未在预期的时间之内得手。

这两种情况的发生，使得局势便完全的转变开来。

姜仑皱着眉头，眼睛闭下，又重新睁开，“好了，传我的命令，令贾笃撤军，记住，不要留给敌军机会，留下于宛断后，缓缓后撤，去吧！”

“诺。”

“告知轻羽林那边，全军撤退，不过通知王虎，命他带领手下轻羽林组成枪阵，布置在东线一带，若是敌军反扑，我要他在第一时间投入战斗！”

“诺。”

“恩.......韩飞那边，通知一下就行，他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给他说太多。”

“诺。”

“通知两边信兵，朝囚龙关出令，留守军队在距城三十里之地设下伏击，以备不时之需。”

“诺。”

........

一连串的命令全部被施发出去，姜仑一口气之下，连下数道军令。

对于北齐那边的兵力，其实一连续的战报之后，自己也是推算了个大概。

玄武军在夜袭之中，起码损失过半，剩下的一部分也是在刚刚的一系列战斗之后，被这边的战团分割成一块一块，损失也在大半。

之所以要防备，其实也是因为姜仑怕李循会又出什么幺蛾子，若是一旦中招，自己本身就为数不多的军队，只怕遭受的，就会是灭顶之灾了。

一切事情吩咐完毕，对于眼前这个北齐的营帐，姜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整理了一下，便是迈步走了出去。

翻身上马，身旁亲卫紧紧跟随在四周，径直方向奔东，便是直接离去。

这一次的对战，其实就连姜仑自己，也实在是不知道到底算是胜了，还是说输了。

但是有一点自己心中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己错过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甚至于说是一个名扬天下的时机也不为过。

唉，真是可笑，当初自己意气风发的时候，又是怎知道现在竟是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精心策划的一场战局，结果打来打去，也不过是打了一个惨胜而已。

唯一所得到的东西，也只有知道了虞水关那边还依旧很是安全，至少不像自己原先从敌军细作口中知道的情况那般，这在姜仑心中，至少也算是一个小小小的安慰。

心中不再多想，预定的地点已经通知到，自然就不在此处多待。

而且在此处，姜仑并不想再看到韩飞那个家伙，若是遇到，又是免不了一番冷待，既是如此，又何不现在就离开，省的遇到之后心中烦乱。

只见一支队伍数十人，骑着战马缓缓朝着远处走去，只剩下遍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