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考虑了一下,烈璃彧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墨绯色的眼眸蓦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满满一口就答应了。
有了烈璃彧的帮忙之后,沐珞连夜就赶到了十里镇,只要出了十里镇再往南走一炷香的功夫,搭船走水路半柱香就可以抵达碧焰山庄。原本沐珞和烈璃彧是准备过了十里镇就立刻出镇子继续赶路,只是二人刚刚一到十里镇,就看见了满城纷飞的纸钱和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此时已是三更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猛地听到这么渗人的声音,沐珞还是一下子没有绷住心里面微微有些发毛的感觉,下意识地微微握紧了拳头。烈璃彧带着她跃上了屋檐,俯瞰整个小镇的情况之后,沐珞越发地觉得背脊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因为这个小镇的九曲十八弯的小巷子里面,都铺满了一地的纸钱和冥钞,而有一堆人披麻戴孝,抬着一个巨大的棺材,从街头一直沿着街尾的方向走去,时不时还哭上两嗓子,在这黑夜里面别提有多渗人了。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沿街一些店铺门前挂着的一些灯笼也悉数熄灭了,除了一个打更的老头还在外游荡之外,整个小镇上没有再看见任何活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抬着那些棺材的是一些鬼差,只是那群人举着火把映照在地上晃动的影子,却又让人感觉那些都是活人。
“这里的人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我们贸贸然飞过去,是不是不太好?”轻轻地扯了扯烈璃彧的衣袖,沐珞微微抿了抿粉嫩嫩的菱形小嘴,一脸小心谨慎地朝他问道。
“你还相信这些?”墨绯色的眼眸微微泛起一丝鄙夷之情,烈璃彧正欲凌空跃起,只是沐珞猛地一下子掐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他感觉有些吃痛,他才不得不妥协地建议道,“那我们下去找那个打更人问问,然后再离开可以吗?”
小脑袋略微歪着想了一下,沐珞点点头。二人寻了一个离打更人比较近的地方落地了之后,打更人正好转弯,一眼便看见了两人,此时烈璃彧一身红色的衣袍,打更人一下子哆嗦差点儿把吃饭的家伙都扔了,幸好沐珞及时喊住了他,
“老人家,我们是刚刚来到此地,看见你这个镇子有些古怪,希望你能帮我们引引路,以免我们触怒了那些................”沐珞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所指的是那些看不见的鬼魂。打更人毕竟是个老江湖,沐珞这么一说之后,他便捋了捋胡子,望着二人问道:“这位姑娘,他是你的夫君吗?”
沐珞正想回答不是,那厢烈璃彧就抢先一步在她面前回答了,
“是的,老人家,她是我夫人。”
一听说二人是夫妻之后,那打更人神色就立刻变了,连忙赶着他们二人出城门,“二位还是等天亮了再进城吧,否则那钱公子可要抢这位姑娘做新娘子了。”
“什么意思?”沐珞本来是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只是一听这打更人说要天亮了才进城,理智一下子驱散了那些害怕,她想要问个清楚,否则耽误了这些时间,还不知道沈碧颜那个变态的妖艳贱货会怎么样虐待上官琉微的身躯。
“这棺材里面装着的啊,是钱老爷的长子钱三金,他啊,生性风流为人好色,看上了哪个姑娘就把人给抢回去,玩腻了就寻个名堂打发走了,这三年来啊,他都不知道害死过多少贫苦人家的好女儿。”一说起这钱三金的恶行,打更人可谓是情绪悲愤,想想都觉得来气。
“那这个钱三金,怎么好端端死了呢?”沐珞继续问道。按道理来说这种乡邻恶霸,一般活得都挺长的。
“这事情可真是邪门了,”一谈及钱三金的死,那打更人的神情就更加古怪了,仿佛是在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这五天前啊,钱公子在镇上的那个狐仙破庙那里掳走了一个姑娘,可惜啊还没来得及享受一番,那个姑娘就化作了厉鬼,一下子就杀死了钱少爷,然后就消失了,这乡邻的人都说啊,钱少爷这是罪有应得,据说他死的时候啊,衣服都没有穿,全身上下一个伤口也没有,但是却七窍流血而死,为此,钱老爷还特意请了白家庄的少庄主来做法事,害怕那女鬼没走远,还要来害人呢。”
“可是,这跟我们要天亮了之后才进城有什么关系?”沐珞听白子染说过要来这十里镇送棺材,可是她还是没有从打更人那一大堆的叙述里面听出来她要天亮进城的原因。
“这位夫人啊,你怎么如此糊涂?”看见沐珞仍旧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那打更人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急切,“那钱少爷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你生得如此漂亮,若是被他看上了,你可就回不来了啊。”
“哦。”沐珞这才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茫然地转了转,那个突然从一个谜团里面绕出来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呆萌了。
烈璃彧暗暗搂紧了她细细的腰肢,故意凑到她面前语气轻缓地问道:“夫人,这下子你可听明白了吗?”二人亲昵的模样俨然一对小夫妻一般,那打更人看着,神情也有几分不自在,留下了一句“二位还是自求多福”之后,那打更人便顺着街巷继续去打更了。
四更天已过,那些人抬着棺材走了一大半的路,长巷中央还飘着些许的纸钱和一些染了鸡血的白纸,沐珞紧紧抓着烈璃彧的手臂慢慢地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缓缓挪动着步子,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烈璃彧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开口问道:“一定要这样子走吗?你什么时候相信这么神神鬼鬼的东西,我记得我以前和你讲佛经里面的故事,说起这些神鬼的事情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你相信科学,怎么这会儿就入乡随俗了吗?”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你还要不要走了。”沐珞稍稍抬眸白了他一眼之后,正欲撇开他独自往前走的时候,一侧的门扉忽地传出了一阵细微的哭声,沐珞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大跳,立刻躲到了烈璃彧的身后,一面将他推向了那哭声的来源一面催促道:“快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哭,不然我们都没有办法继续走了。”
烈璃彧原本是不想要管,只是在沐珞的推搡之下,他只得百般无奈地循着那声音绕进了门扉,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正藏匿在角落里面低声抽噎着,哭得正伤心。
“你看看她是人是鬼。”借着朦胧的月色,沐珞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抽动着,脑子里面自动脑补了方才那个打更人说的索命女鬼,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感受到了此时沐珞对于自己依赖和信任,烈璃彧的心头微微掠过了一丝杂绪,稍稍反手牵着沐珞细细软软的手指,烈璃彧一面轻轻地安慰着她一面朝那哭泣的声音走去,
“姑娘,请问你在此处哭些什么?”他沉声问道。
听见有人问话的声音,那哭泣的声音猛地顿了一下,似乎是被烈璃彧吓到了,稍稍走近了一些之后,沐珞发现躲在墙角里面哭泣的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模样倒是长得很标致,只是衣裳有些破烂,而且脸上也脏兮兮,蓬头垢面,出现在这黑夜里面倒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女鬼一般,难怪刚才远远看去有点渗人。
“我哭,是在哭我悲惨的命运。”看清楚了来人之后,那少女抽泣着回道,声音倒算是好听,温温柔柔如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人,“家乡水灾,父母都死了,我原本是想要来这十里镇投靠亲戚,不料亲戚早已搬走,我身上的盘缠用尽了,无处可去,只得栖身在那破庙里面,只是不料,竟然会遇上那个登徒子,他将我强行掳了回去,我杀了人,从他的家里面跑了出来,可是我知道我逃不掉了,他的家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语罢,那少女掩面而泣,声音十分凄凉。
“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沐珞挠了挠脑袋,蓦地一下子想了起来,轻轻拉了拉烈璃彧的衣袖,她在他耳畔边悄悄问道:“烈璃彧,这是不是就是刚刚那个打更人说的女鬼?”
“应该是了。”烈璃彧微微点头地应了一声,确定那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冤魂索命之后,他说着就要拉着沐珞离开,沐珞看着那少女的模样确实是挺可怜的,就好心为她指了一条明路,“姑娘,你若是想要找人帮忙,大可去找那个帮钱老爷运棺材的白子染,他兴许可以帮你。”
沐珞话音刚落,身前便忽地闪过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步子微微一顿,烈璃彧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小的,怎么坏心思那么多?”一把精致的骨扇微微在眼前舒展开来,白子染修长的身躯倚在门扉一侧,也不嫌冷地一下一下摇着,眉眼带笑地望着他们二人。
“你老是赚那么多黑心钱,你坏心思也不少啊。”看见来人是白子染,沐珞稍稍松了一口气之余,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微微透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模样看着分外乖巧可人,但是说话却字字珠玑,句句戳心,“你明知道没有什么女鬼索命,你还骗钱老爷花那么多的钱从街头走到街尾,不是黑心是什么?所以叫这个姑娘去找你,是合情合理,你既然收了那么多钱,总要做点事情,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