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音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表演的淋漓尽致的孟夫人,转头看向躺在床上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的孟郡守。
啧啧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就在昨天,孟夫人亲手吹进了这间屋子里迷香,而后又亲手将银针刺入孟郡守的后颈中,冷静地用棉布摁住伤口,时间精准地拿开了手。
孟郡守就这样,半点感觉都没有,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地死在了床上。
做完了这一切的孟夫人,还不忘了将那个妾室的肚兜放在了一个不容易发现的位置。
陆承音仔仔细细地观察孟夫人脸上的表情,这个女人完美地阐释了一个突然间被侍妾害死了丈夫的女人的一切应该有的表情,从适度的悲伤,到愤怒,都一点不漏地写在脸上。
低头瞧着自己粉嫩嫩的指甲和白皙的手指,嗯……得说,值得学习呢,如果自己脸上有这么一套完整的表情,是不是傅越泽那个人就不会无聊的说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悲伤了呢,琢磨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从心底觉得实在是太过于麻烦了一些,那还是算了吧,其实,傅越泽,也算不上什么威胁么。
“奴婢,奴婢近两日做了许多的错事,眼看老爷身体越来越好,实在是惶恐,才迫不得已出此下招啊。”
跪地的侍妾还在狡辩,陆承音低着头,不用看孟夫人的表情,都知道这个侍妾说了一句十分愚蠢的话,这句话简直是可以做各种理解么。
“所以你就杀了老爷?”
“奴婢……奴婢没有……”
陆承音觉得这时候应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孟夫人节哀,出现了这种事情你我都不想看见的,但是,孟大人的确不是死于他杀。”
那跪地的人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夫人,夫人,连陆……陆姑娘都这么说了,一定是没错的。”
陆承音又仔细地琢磨了自己指甲上的一块磨损,呵呵,还真是呢,陆姑娘都出来了,恐怕之前那么多天,这人从来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吧。
“本来陆少谷主如此说,妾身便不应该再怀疑,可是您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当然知道了,这人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在房中之事上要有所克制,可以说,她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绝对难辞其咎。”
孟夫人伸手从那人手中将自己的裙摆拽了出来。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这孟家,你是不能进了,瑜儿也大了,我会给他一笔钱,日后,莫说你们是孟家的人。”
呦,果然心狠。
“夫人……夫人……奴婢死不足惜,瑜儿可是老爷的血脉啊……”
孟夫人很是轻蔑地看着孟瑜,“老爷的血脉?你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瑜儿究竟是不是老爷的吧。”
甩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扬长而去,扬眉吐气呢。
主角都走了,陆承音自然不会待在这里了,她对死人可是没什么很大的兴趣。
没走多远又遇见了傅越泽,脸黑似炭,站在路的中央一看就是在等陆承音。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孟夫人才商量完,居然人就死了,你们这是谋杀。”
陆承音轻蔑地看着傅越泽,“你是傻了吧,你难道不知道怀玉山庄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吗?当年姓孟的看上人家的万贯家财,杀人放火还劫了人家的大小姐,怎么,傅公子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正直呗。”
看着傻眼了的傅越泽,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傅公子,世间万事,基本皆是有因才有果,你傅公子,堂堂水镜山庄的继承人,有几个人敢在你的面前表现出不好的一面让你们水镜山庄记入史册当中,你看过人世间太多的假装的阳光。”向前一步,踮起了脚尖。“可是我不一样,我见过临死的人忏悔,见过重病者的哭诉,更多的时候,这才是他们的真实面目。”
人已经走远了,傅越泽还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这话,其实苏与之也说过,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苏与之这个人让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信任,今日陆承音说的也没有偏差很多,却是重新地让他认识了之前苏与之说的那么一段话。
从一开始,他对陆承音就带了一种偏见吧。
胡思乱想直到了很晚的时候,才收拾收拾准备睡去,夜间风寒,起身刚要去关窗户,却见了陆承音又是那副装束。
傅越泽到底还是没忍住,起身跟了过去。
还是沿着上次的路线,一路走过去,这次陆承音没有着急进屋去,先在桥头站了一会儿,低头望着桥下什么也看不清的水,许久才又拿了灯笼进屋去。
傅越泽偷偷地溜到了房顶上,对这间屋子周围没有守护的事情十分的奇怪。
“师父,看我又拿到了一本呢。不知道等你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感觉呢,应该会很高兴?”
陆承音坐在矮凳子上,两手托着腮,像是小孩子等着吃饭时候的样子,一派天真。
“真是砸招牌啊,今天又死了一个呢,不过对你来说,其实也应该没什么,对吧。”声音特别低地又嘀咕了几句话,傅越泽根本就没有听清楚,然后又是几句飘进了耳中。
“你说血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人明明是应该跟养自己的人更亲,对吧。”
又低声说了几句话,替沈澈盖好了被子。
当熟悉的琴声再响起的时候,傅越泽将瓦片放了回去。
第二日碰见陆承音的时候,傅越泽仔细留意,却是一点也没在她的脸上发现半夜未睡的疲惫。
许是今日人并不多,她与沐维哲两个人支着桌子正在下棋,苏与之在一边打诨,偶尔会与傅越泽说上那么几句话。
傅越泽一边心不在焉地跟苏与之说话,一边观察着棋盘上的战况,沐维哲很明显地是落了下风的,到了几乎救无可救的时候,和玲匆匆而来,告诉陆承音有一个人看上去不好,陆承音丢了棋子与和玲离去,留着沐维哲一个人收拾残局。
“陆少谷主当真是多彩多艺呢,不仅琴弹得好,棋下的也好。”
苏与之并没有当回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笑,“那算什么。”
沐维哲收拾棋子的手停了一下,抬头,打量傅越泽,“你怎么知道师妹琴弹得好的。”
傅越泽一愣,这个……“嗯……上次在水墨楼,那个,晋夫人弹了一曲,我云里雾里半点没懂,陆少谷主不仅仅听出来了,还做了幅画呢,若是琴弹得不好,怎么能……啊,这样说,她画画画的也很不错的。”
“能听懂也不代表弹得好。”沐维哲低头,继续收拾桌上的棋子,态度着实地有几分的奇怪。
傅越泽在心中暗暗地琢磨,其实陆承音对琴棋书画都谈不上不擅长,江湖中也有人说过,此人除了医术了得,其他也很拿得出手,可是以陆承音晚上在沈澈的屋中弹琴的水平,那可不仅仅叫做拿得出手,恐怕晋夫人也就如此。
不过沐维哲看上去对于自己已经知道陆承音琴弹得很好的事情有几分的……嗯……敌意?
傅越泽又想起了《江湖风云录》上对这对师兄妹的评价——诡异至极。
心中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傅婉莹的病情这次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按照计划,再观察三五日,傅越泽就要带着傅婉莹回去了。
对于陆承音的好奇已经从最开始的小萌芽,变成了极大的一株树。好奇心驱使下,傅越泽又一次趁夜前往沈澈处,还不等过桥,已经在江湖混迹许久的傅越泽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屏息隐藏在桥下,将手中刚刚捡起来的石头丢了出去,石块落在庭前落叶之上,发出了摩擦声,与此同时,屋子两边无声地出现了一伙人。
傅越泽眼睛睁的大大的,从步法看来,这伙人定是高手无疑。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人,这次突然间地加了人,肯定是陆承音有所察觉,傅越泽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也只有那一件事情暴露了自己。
脑中所有的线索如同是浆糊一般搅成一坨,而现在最重点的事情,在于自己要怎么不被察觉地回去。
黑夜中传出了开门声。
“有人来了?”
“回少谷主,刚才院中的确有声音。”
“嗯,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陆承音缓步走上了桥,倚在栏杆上。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呢。出来吧。”
傅越泽当然不会被骗了。
“水中有你的影子,出来吧。”
陆承音的声音很低。
傅越泽也不动。这外面这么黑,她不可能看清楚的。
桥上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是傅二公子吧。”
这次再也装不下去了,傅越泽一个旋身,飞上了桥。却见陆承音背对水面,倚着栏杆,用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见水中。
这会儿她那微挑的眼睛正看着傅越泽,嘴边还残留着一点笑意。
居然真的被这丫头诈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