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到底的落地大窗,毫无遮掩。薄言淡淡站在窗前,看高楼下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偌大的室内,黑暗一片。窗外的一点霓虹将他的身影拉长,形成一道阴影,笼罩着黑暗中的他,眼中静如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隐忍的绝望几乎要把他淹没
始终站在门外的王薇薇看着屋里的背影,紧紧皱着眉头,这一天,薄言从早上出去直到现在回来,几乎没有休息过,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她也知道,这一回,子衿是真的离开了,只留下薄言一人
暗自叹息,王薇薇只觉得那个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薄总,原来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薄总,昨天您刚熬夜,今天又一天没休息,要不您去休息会?”
王薇薇不敢走近,始终站在门外,温声提醒道
薄言头也没回,依旧是固执的望着窗外,眼光涣散,似乎是在透过窗看着另一处,许久,也不见他回应的王薇薇越加担心
“薄总,您还是......”
“王秘书,你说她为什么要走?”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王薇薇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呢,我是这么觉得,可能....”
“苦衷?”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我想子衿也许也是这样的”
王薇薇努力让自己组织好措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够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恢复如常
薄言终于转身,随意的摆手道:“罢了,你回去吧”边说边走向沙发,顺势就这么躺在了沙发上,一手掩住双眼,一手无力的耷拉着。疲倦让他几乎站立不住,却说不上是哪里难受
王薇薇看他这般憔悴的模样,只好不再说话,轻声离开
又恢复一片沉寂。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与他为伴,明明感觉很疲倦,却始终无法入睡,移开手,慢慢睁开眼,就静静的等待着无力和绝望将他麻痹,害怕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她的决绝
想起她说:“薄言,我们就到这里吧”
他浅笑,忍不住呢喃:林子衿,我们之间,从未开始,又凭什么到此为止
不轻不重,回荡屋内,透着无法掩饰的悲色,那样的心酸,让人不忍再去听他语气里的凄凉
刚下过雨的英国,伦敦。
浓浓的水汽,潮湿的让人觉得粘腻,林子衿静静跟着眼前这个外国人,亦步亦趋的向机场外走去
“林小姐,你可以先跟我们司机去住宅,稍后我会去给您办理入学手续”
林子衿听着他蹩脚的中文,努力分辨奇怪的平翘舌音,许久,才点头,低声回“好”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林子衿止住脚步,抬头看看这个国家的天空,似乎也是这般阴暗,大雨未倾盆,压抑的让人无法喘息
入目之处,都是一片雪白
薄言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想抬手,却发现手上扎着点滴,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医院
“薄总,你醒了?”王薇薇匆忙放下自己手里的热水,看向薄言
“我怎么会在这?”
“您昨天发着烧,晕倒在沙发上了,直到今早才被清扫阿姨发现,医生说你是胃出血导致的发烧,还好不严重,但是这一回一定要好好住院治疗......”
王薇薇絮絮叨叨的说着,薄言却只是抚了抚额际,疲累的皱着眉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原来昨晚迷糊之间,看见她回来了,也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昏迷也好,至少他还能看见她,如此鲜活,就站在他的面前,浅笑嫣然,只是对他一人
王薇薇看他露出的悲凉笑容,一时之间,悻悻然,不再开口。只是低头替薄言掖了掖被角,走出病房,给薄家打了电话
薄言难得安静的听从王薇薇的安排,王薇薇从进伯仲以来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任人摆布的薄总,才觉得自己这秘书终于有点存在感了
安静的检查,安静的输液,安静的几乎让王薇薇都感到异乎寻常,可是,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镇定自若,她却害怕,害怕这不过是另一种绝望
薄家父母知道自家儿子又因为女人进了医院的时候,已经在温暖的马尔代夫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打电话的王薇薇也是无奈,一直都知道薄家父母感情好,却不知道已经好到了这种可以忽略儿子的程度了。看来薄家出情种的说法还是有迹可循的
“薄总,您父亲和夫人现在都在国外,恐怕....”
“我知道,下午你让各部门主管过来吧,上午我接了电话,他们有事情汇报”
“可是您的身体还没恢复,最好还是再等一等吧”
薄言抬眸,瞅了瞅王薇薇,淡淡摇头
王薇薇知道,这下是自己也劝不住了,只好低头称是。上周的高管电话已经被她以薄总还未恢复为由拒绝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打了电话给薄言
伯仲自从薄言接手后,大小事务都由他手下的心腹划分负责,不定时进行汇报,最近眼看冬季已经来了,年末将至,难免工作堆积,想到这里,她也无奈,只好走向屋外,让护工整理下病房,把薄言的点滴先挂上
会议时间比她想的还要长,由于空间有限,王薇薇不便在内,便在屋外等着,透过门缝向里看,密密麻麻的人围在薄言床前,薄言坐的很直,轻轻将挂着点滴的手靠在膝盖上,听他们汇报,时不时插上一句,轻声询问
远远的看去,就像是古代帝王早朝一般的场景,让王薇薇深觉好笑。却不敢发出声音,静静坐在门外等他们结束
已经是深夜,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医院走廊上的玻璃上,发出声响。将昏昏欲睡的王薇薇惊醒,抬头才发现,会议竟然还没有结束
“这个事情我上次就说过,合作可以谈,渠道铺设你们决定,不要让我重复再重复”
王薇薇走近门口,就听见薄言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出,语气淡漠,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上的针筒拔去,鲜血立刻流出,可他似乎是毫无发觉,依旧看着眼前的营销主管,指着白板上的数据
一滴鲜血滴落在床单上,越来越多。或坐或站的高管也明显看到了薄言的情况,却不敢发声,一时之间,病房内的气氛诡异非常
王薇薇暗自懊恼,自己疏忽都没发现他的点滴早就没了。只好向一旁的护工招手,让他进去把点滴换好
护工的进入一下子就打扰到了他们的会议,薄言淡淡举了举手,示意停止发言,看向门口的王薇薇说道:“王秘书,你送他们出去吧”
王薇薇如获大赦,立刻点头,恭敬的将几位高管送出医院
“王秘书,薄总这病不严重吧?” 明显刚被批的不轻的企划总监低声向王薇薇打听道
王薇薇皱了皱眉头,笑道“郭总监,竟然没有慰问?”
郭总监悻悻然,摸了摸脸上的汗,这大冷天,竟然把他逼出一身汗。“你有所不知,王秘书,还没等我们张口问一句病情,薄总就开始谈工作了,这不,一直谈到现在。我们也的确有很多积压的工作,但是也不至于谈这么久啊”
王薇薇暗自点头,本以为是高管们有重要工作才迫不及待,怎么也没想到是薄言自己突然工作上瘾?
“你看薄总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郭总监笑道向王薇薇打听
王薇薇摆起职业的微笑,笑道“哪里的话,不过是病了,难免没有耐心,大家都上点心就好了,您说是不是,郭总监?”
郭总监忙不迭的回道:“是,是是”告辞离开
等王薇薇回到病房,却看见了薄言没有打上点滴,穿着病服,单薄的站在窗前,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声声清脆,落在窗上。他的背影,总让人感到凄凉,手上青紫一片,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王秘书,薄总不让我给他输液,让我出去,我只好....”
一旁的护工,看到王薇薇来了,向她解释,王薇薇叹息,点点头,让她先下班
她知道,怕是今夜,薄言又要站到天明,就如林子衿离开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么站在窗前,仿佛这样站着,她就会回来
王薇薇刚想转身,却听见薄言喊道:“王秘书”
“是,薄总”王薇薇答道,走进病房
薄言回身,重新回到床上,靠着床背,闭眼低声问道:“还没有她的消息?”
王薇薇愣了一愣,这么多天,她就在想,薄言怎么还不问她。问她林子衿的消息,她凝了凝神,将早已想好的回答说道:“是,派出去的人还在查,因为林家有意将子衿的消息掩盖,我们很难查出她的所在地”
许久也不见回答,王薇薇看了看正假寐的薄言,低头不语。
“嗯”薄言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低声回应,便不再说话,王薇薇离开,屋内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打落在窗檐,打落在他心底,打的情绪泛滥一地。他抬眸,看向屋外的黑夜,不知道她那里的黑夜是怎样的,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一瞬间,会想起他。会像他这般想她,深入骨髓,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