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小心地勾着夏寒雨的拇指，察觉到女孩试探性的亲近，夏寒雨紧紧的反握住那双稚嫩柔软的手。

院长推开厚重的木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降低了许多，白皮肤的孩子们照样打打闹闹，而其他肤色的孩子则唯唯诺诺地放下手中的玩具，静默地退避到角落里去。

院长示意两人先进去，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夏寒雨微笑着点了点头，手放在苏诺的肩上，鼓励她带着自己去四处看看。

苏诺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深吸了口气，拉着夏寒雨往熟悉的角落里走去，柜子里和框子里的漂亮玩具早已经被那些白人孩子占据，只剩下些残破的小玩意没人愿意要。苏诺捡起边角有些残破的童话书，将皱褶仔仔细细地缕平整。

夏寒雨摸了摸苏诺细软的黑发，温言道：“喜欢看书？”

有孩子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角落里的两人，有个胖乎乎的金发男孩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指了指苏诺手中的书，语气嚣张：“给我。”

苏诺仿佛受惊的兔子，望了望金发男孩，嘴唇动了动却不敢说出拒绝的话，在这种霸凌和压抑的环境下，已经渐渐放弃了反抗。

夏寒雨将苏诺护在身后，目光直视金发男孩，语气温柔，但眼神却坚定如炬。

“嘿，你明明有不少玩具，为什么要来争抢她的呢？”

这边，方谦霖在福利院内了解完大致情况，便与Jack一同去玩具房。

福利院内的环境十分一般，方谦霖左右环顾着，眉头愈发地皱紧。

Jack双手插袋，倒像是来游玩一般，神色轻松自在，还不住地和方谦霖说些打趣的话。

很快，两人便到了玩具房外，Jack正想大步流星推门进去，方谦霖却伸手一挡，阻止了他。

“你干什么？”Jack大呼小叫道。

方谦霖倒是不为所动，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变得柔和温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窗内，夏寒雨正在给苏诺读书，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脸颊，阳光透过窗子照进那一方角落，仿佛一张带着柔光的油画。

“我想妈妈了。”或许是刚刚夏寒雨为她“击退”金发男孩，或许是读故事的声音太多温柔，苏诺想起了苏禾在她临睡前为她讲故事的时光，声音也是如此的动听。虽然居住的地方破败不堪，虽然生活已经让小小的她过早体会到艰辛的滋味，但只要在妈妈的怀抱里，就会觉得爱与温暖可以抚平一切。

苏诺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涌出来，这段时间内的迷茫和害怕，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迫不及待地就要释放。

可是她知道，这毕竟不是苏禾，她怕她的哭声让人厌烦，害怕失去这短暂的温暖。

夏寒雨搂紧苏诺的肩膀，看着她倔强的发红的眼睛，心像是塌陷的细沙。

在苏诺的眼神中，夏寒雨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很坚强。”

夏寒雨双手紧握着苏禾的肩膀：“虽然我比你年长许多，但我觉得你的勇敢值得我去敬佩。”

她像是只刚离开妈妈的幼兽，用层层的盔甲武装着自己，好应对外界的危险，可是当有人怀着温暖靠近，苏诺就会卸下防备，露出柔软的内里。

方谦霖入定般驻足在窗外看着两人的互动，Jack屏息不忍打破，玩闹的心思也收敛了不少，对两人感情的看法与初见时已经截然不同。

Jack不禁搜索回忆，曾经那个在他眼中高贵冷酷的方谦霖与现在这个温柔平和的方谦霖面容重合在一起，是他却又不像他。Jack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方谦霖的这一面吧。

“看来你对她真的是认真的。”Jack喟叹道。

方谦霖回过头，目光深沉：“是，很多人说这不像我。”

“你确实为她放弃了很多，我一开始不理解，可现在渐渐理解了。”

孩子们见两个高大的男子推门而入，不禁停下各自的动作，好奇地望向二人，Jack笑嘻嘻地和孩子们打招呼，方谦霖目不斜视，大步径直走向了角落。

夏寒雨还在耐心安抚苏诺的情绪，听到动静后并没有抬头查看，直到方谦霖在她跟前站定，望见面前熟悉的鞋子，才蓦然抬起头。

“你来啦。”眼角挂着笑意，白皙的面庞抬起，目光灼灼地望着男人。

苏诺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虽然男人看起来有些严肃不可接近，但苏诺还是主动朝他笑了笑。

Jack朝苏诺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友好：“嗨，小朋友！”

苏诺也小声地打了招呼，苏禾曾说过敏感这个词，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敏感的孩子，周遭的善意和恶意，都会轻易波动到她的情绪。

Jack颇有孩子缘，带着玩具室内的孩子们玩起了游戏，孩子们本性天真好动，很容易就投入到游戏中来。

福利院也是个小型的社会，存在着阶级差异，暗流涌动的斗争，但在此刻，不同皮肤的孩子们你追我赶，气氛极其融洽欢快。

苏诺脸上也带着笑意，静静地看孩子们游戏，却并不上前参与，待夏寒雨和方谦霖不断鼓励后，她才敢走出这个安全的圈子，去接近大家。

玩闹过后，苏诺牵着Jack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到夏寒雨身边，额头上有些汗意。

夏寒雨抚了抚苏诺有些凌乱的长发，眼神与方谦霖相碰，决意问问这个必须得知道，却需要勇气去询问的话题。

“苏诺，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苏禾走后，我和你方叔叔一直在思考如何安置你的问题。”

苏诺还带着畅快笑意的脸也被这个话题带入了沉重的现实，她低着头，只是很小声地“恩”了一声。

“你身边的Jack叔叔，是位很厉害的律师，他可以给我们帮助。”

Jack搞怪地笑了笑，试图让苏诺放轻松：“我们都看到福利院的情况并不怎么好，准备把你带回中国，但这只是我们的想法，现在想听听你是怎么想，怎么打算的。”

“我……”苏诺张了张嘴，鼓起勇气道：“妈妈就在这个城市，我哪儿也不去。”

“可是苏禾已经不在了，你留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你保护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爸爸在哪儿吗？”

三个大人屏住呼吸，等待女孩的反应。

苏诺的表情变得很冷酷，拳头紧紧地攥着，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苏诺，我们只是……”夏寒雨试图解释，苏诺推开众人，向自己房间跑去，任凭三人在门外怎么呼唤，里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办……现在她又躲回自己的世界了。”夏寒雨神情恍然。

方谦霖牵住她冰冷的手，温言道：“只能慢慢来了。”

只有无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