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西关
丁有奇怪道:“我无端端的怎会背上痒痒了?”说到这里,手不禁往背后摸了摸,这一摸,马上不自在起来,背部耸动着,样子看起来颇不好受。
小白笑了笑:“你胸前又要痒了。”这时候,我看到她手上结了一个手印。
“还真是啊!”丁有看来痒得不行,忍不住拉开衣服,用手挠了起来。
口里还不停的说着:“你看我胸口有一颗赤红的大痣了吗?这叫做胸怀大志!方山却是没有,是胸无大志!”
小白笑吟吟的说:“我也没有啊,看来跟方山一样,胸无大志。但你现在的胸前,挠破了大痣也止不了痒,因为我正在施展巫术中的痒痒指,就是让你痒痒的,让你见识一下巫术的存在!”
丁有吓了一跳:“别啊,我一辈子就这个‘胸怀大痣’最有希望了,你不要让我将它挠破了啊,痒死我啦!”
我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是装出来的,可以想象真的有多痒,不但是我,除大白以外,所有人都露出惊怕的神情,魏伟眼睛乱转,估计也想到了胸口的酸痛与此有关。
小白咭的一声笑,将双手放开,丁有马上便静了下来,但身上早已挠得红红的,皮都破了点。
“这就是巫术?!”他擦着额头上的汗问。
“哼,叫你怀疑我姐和方山哥!”
——
西关,是广州荔湾的旧称,而荔湾,因旧时西关内有“一湾青水绿,两岸荔枝红”美称而得名,到了今天,西关最有名的,应该是其古旧的建筑以及各种本地美食。我与小如的主要目标,在荔湾湖公园东南方的西关大屋社区附近。
“这里的建筑风格,跟黄都区三门镇的古街极为相似,跟那陈家老宅也相似,都是清末时期具有岭南特色的建筑。”小如又买来油条,我们两人边吃边走。
我看着周围的房屋,说:“女警,咱们这次又在执行任务,扮的是什么角色?是兄妹还是情侣?”
小如仰着头道:“当然还是情侣,你没看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吗?你也很精神帅气啊!”
我倒是觉得她比较清爽而不失妖娆,长到肩膀的头发扎了起来,上身一件半袖浅绿格子贴身衬衫,下身一条弹力牛仔裤,脚下一对中跟小皮靴,看起来非常的健康性感。
而我一向都是T恤和牛仔裤,跑鞋,今天也是,但T恤的颜色是墨绿色的,跟她倒是有点相衬。
我摸摸头发:“等会看到有理发的地方,就修理一下。”
小如看了我一眼,道:“这样乱蓬蓬的也别有一种风味,你跟峻山一样,挺有一股书卷味道的,这个样子最能传神。”
我呵呵一笑,看来刚服过峻山的那些雪蛤,身体又有种异样的神彩,大小白也是这样,我甚至认为她姐妹俩比以前还要圆润丰满。
我跟她穿梭于西关街头小巷,街道非常洁净,绿树成荫,映衬着一座座饱经风霜的西关大屋,矮脚吊扇门、高大厚重的木趟栊,青砖瓦头下那些瑰丽流彩的满洲窗,却再也无法重现旧日西关的绣阁绮丽,街头鳞次栉比的老字号,仿佛努力诉说昔日繁华……
“这一带是明清时期的广州西城门,商贸中心,曾经极为繁华,到了今天还可以感受到昔日的风彩,但绝大多数的民居,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味道,连木趟栊也不多见了。”我叹道。
小如呵呵一笑:“我说你有点书卷味,你就非要扮出个书生样来吧?我们不是来看风景的,留心陈尧博的动向!”
“从你在派出所得到的资料来看,这里没有跟陈尧博有关的房屋登记,有规模的西关大屋,也都没有跟他相关的,或者我们的猜测是错的,他根本跟这里无关。现在,走完这条三连直街,我们就钻到小巷里看看,希望会有收获,否则的话,这个上午算是白费功夫了。”我说。
小如笑了笑,看着我说:“你请我吃一顿好的,我给你出个主意,可以省些脚力,或许能找到陈尧博。”
我嘿了一声:“有办法的活,何不早说?”
小如眨眨眼,摇头晃脑地说:“我想跟你一起体验一下这里的风情,感受一下大学时期拍拖的感觉。”
我顿时无言,不过两个人这样走走看看,的确是非常享受的。
“那好吧,我请你吃一顿烧味饭,我喜欢吃烧肉,你呢?”我看到右前方就是西关大宅门,而左侧有一间烧味店。
“我也喜欢吃烧肉!”小如喜道。
我们两人走进烧味店,坐了下来,叫了两份烧肉饭,此时正是中午,店里生意很好,人流极多。
“在这个充满岭南风情的旧城区吃饭,身边还有一位自己暗恋了多年的旧师兄学长,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小如将鼻子凑到烧肉上面闻着。
我伸手作劈切状:“不如由我引刀,来给你一快!”
小如哈哈一笑:“我先吃为快了,你继续之乎者也吧!”
我嘿了一声:“粗鲁的女人!”
小如咬了一块烧肉,烧肉皮脆得很,发出“吱吱”的断脆声,听得我肚里“咕”的响了一下,便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大嚼起来。
“你刚才说的‘夫复何求’,其实引用得不太对。这个短语的起源,《资治通鉴》里面有记载到,东晋宗室司马承在王敦之乱爆发时,表达对皇室的忠诚:‘吾其死矣!地荒人鲜,势孤援绝。赴君难,忠也;死王事,义也。惟忠与义,夫复何求!’这可是视死如归的表决心,并非你现在这种郎情妾意的浪漫情怀。”我还是忍不住边吃边说着。
小如嘻嘻一笑,抬头看了我一眼:“这就更对了,我为了得到你,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我仰天大笑三声,说了句:“你难道不知道有‘喷饭’这个词吗?”然后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但小如却边吃边认真地说着:“你觉得邵夫子真的复活了吗?”
我一直怀疑这个问题,从各种迹象来看,复活的可能性极大,但这已经违背了常理,跟脑里的观念有冲突,不要说是丁有,连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
他最有可能处于一种“假死”状态。
“如果他没有复活,陈尧博带走他何用?而且要神秘地将他带走,你觉得,他要是带着一具尸体到处走,会很容易?”小如道。
她说得也对。
“我们假设邵夫子没有死,真的到了这里,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不可能象个正常活人一样能自由行动,而陈尧博四下追踪徐之,那邵夫子由何人照看?”小如又说。
我听得微震,是啊,邵夫子就算没死,也不能生蹦乱跳的,离开陈家老宅时,他还要用箱子装着,到了这里,极有可能还不能自由行动。
“那是不是要找人照顾?”小如微笑道。
我顿时明白过来:“到这一带的家政公司找找看,或是直接问一下这附近的人,要是有这么个邵夫子住着,必定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
小如微微一笑:“我虽然不够温柔,但也是个贤内助的角色,有没有对我另眼相看了?”
我连连点头:“恭恭喜喜,由于你表现良好,正式成为我的考察对象,也就是候选人,俗称‘备胎’。”
小如笑着踢了我一脚,说:“中午是休息的时间,我们不要扰人清梦,等会到荔湾走一圈,消消食,如何?”
我连声说好,“小如,你给我的印象,不断变化着,我都适应不过来了。”
“你不需要适应我,我们有各自的心灵自由,有各自的独立空间!”小如眨眨眼微笑着。
我呆了。
——
十一月,已有秋意,日暖夜凉,今天天睛多云,中午的荔湾湖,有人在随意走动,观看风景,也有人拿着盒饭在吃,更有人拿着相机在拍照。
我知道,荔湾湖其实是个人工湖,是现代的人挖出来的,但里面的桥、廊、亭、阁等建筑,特别是种满了的荔枝树,给我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一种充满了柔美和秀丽的感觉。
“我老家旧村那里,也有一个荔枝园,几十棵荔枝树,都是祖上栽种下来的,后来被政府征去了,现在建成了工业园,原来的山头也平了,山溪也没有了……”我跟小如并肩在湖中走着。
小如皱了皱眉:“你跟丁有,还有峻山,有意无意之间,流露出一种对社会不满的感觉,你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我听得一愣,继而释然:“你说得也对,这二十年来,制度变了,各种势力在角力,我身处其中,自然会有敌对的感觉。”
小如沉默了一会,说:“我怎么就没有?除了对凌辰光的恨以外,我对一切,都怀着感恩之心。”
我有点不耐烦:“这话题太大,我们是普通的小百姓,还是不要提及。”
小如嗯了一声。
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沉思着。
走进湖中的小亭,我坐了下来,拿出烟来想抽,小如看了我一眼:“这么美的地方,你不觉得抽烟是件煞风景的事吗?”
我顿觉没趣,只好收了。
“这都没有自由了,你不及格……”我摇摇头说。
“你认为有绝对的自由吗?如果你的自由是建立在我的不乐意之上,你会做吗?”小如忽然认真地对我说。
我侧头他顾,没有回应。
“这么好的风景,你就不给我写首诗留念一下吗?丁有也会写诗逗小白开心呢!”小如嘻嘻一笑。
“我去!他那些也算是诗?白读了四年的中文专业!”我哂笑道。
“那你写一首看看?”小如来了兴趣。
“哈哈,我也不会写,咱们消过食了,回去吧。”我站起来。
走出公园抽烟,她应该就不会说什么了。
小如满脸都是失望,露出哀求的表情:“方山哥,我一直就希望心中的男人,会是充满激情,又不失浪漫的,你就满足一下我吧!”
我失笑道:“你心理有毛病吧?”
小如拉着我的手,继续哀求着:“方山哥,你满足一下我这颗少女心吧,求求你啦……”
我去,这个还是扇了我一巴掌的那个女警吗?!
“容我想想!”我见此情形,也有勉为其难的冲动了。
小如马上坐下了,认真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我差点笑了出来。
想了一会,忽然来了感觉,终于想得一句,吟了出来,“湖光……”但只吟得两字,灵感又没有了,毕竟,我也不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