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宣告,使臣觐见。
东岛国太子和他的近身侍卫,大步来到殿中。
果然是御花园外遇见的那两个人。此时,池野白邪已经换了东岛国皇族服侍,他身边那个侍卫,倒还是那一身穿着。尚武墨特许,这个侍卫带着他寸步不离身的长刀,神色冷漠地跟着池野白邪进入大殿。
“东岛国太子池野白邪见过陛下,祝大元国万世昌荣。”池野白邪行了半跪礼,同时他的手下送上了礼物。
尚武墨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太后,才抬手道:“太子有礼了,我大元同祝东岛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赐坐。”
这话说得其实都挺刻毒的,没有哪个国家愿意被外邦指点的。东岛国太子看起来却好像不怎么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起身坐到了右边宾客位置上,那个持刀的人就站在他背后。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太后发言:“听说东岛国主身体不适,不知现下可还安好?”
他身后的那个男子回礼道:“太后娘娘,我父王只是偶感风寒,只因太子仁孝,不忍我王颠簸劳累,故代父出使,还望陛下海涵。”
尚武墨又瞟了瞟太后,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端起酒杯:“太子孝心,朕深感惭愧,请满饮此杯。”
一杯酒喝完,却听辰妃笑道:“太子殿下,不知您的侍卫为何携带长刀?我国规矩,宫廷之内,除大内侍卫之外,一律不得携带兵器啊。”
这话说出来,看起来不过是有点疑惑,实则暗讽东岛国人不懂规矩。
池野白邪拱手道:“这位娘娘言之有理。不过,我东岛国尚武,从小人人佩戴刀剑。成年之后,长者赐刀,既是武器,也是长者一片心意。为全孝心,故随身携带,不能离手。大元国地大物博,人民生活舒适安逸,自然是不需要这些的。”
尚武墨眼眸一缩,感觉今日东岛国这个太子有些来者不善。看来,东岛国是太久没有得到教训,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没等尚武墨回应,池野白邪身后的男子开口道:“陛下,素闻大元人才济济,虽文臣众多,武将也颇有名声。在下井上明志,倒想请教一番。”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激起一片声浪。这个井上明志,是东岛国井上家族的长子。而井上家族,是东岛国内数一数二的刀客家族,即便在大元,也是声名赫赫。
池野白邪带此人来访,还当场提出挑战,如果尚武墨不找人应战,则大为丢脸。可是,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什么高手。
“启禀皇上,末将愿领教井上家族刀法,恳请皇上成全。”楚临君忽然跪下开口。卓纤儿的视线被他吸引了过去。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唯有这种时候,卓纤儿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楚临君是不会真心帮助尚武墨的,不过,眼下他刚在尚武墨身边立足,尚需机会让尚武墨信任。这次,东岛国第一刀客家族挑战,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卓纤儿记得,楚临君好像擅长的是枪,而且,他也从未跟东岛国人交战过,不知有几成把握。
尚武墨脸色有些凝重,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点头应允:“准奏!楚将军,点到为止就好。”
孰料这个时候,池野白邪却惊异地一声:“咦?楚将军?莫非是几年前大败北戎的楚临君将军?”
卓纤儿心中一抽,视线转向尚武墨,看他什么反应。尚武墨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偏着头望着池野白邪,对他的话不无好奇的样子。
糟糕!这个池野白邪想干什么?这种时候挑拨离间?难道,他是受人指使?卓纤儿最熟悉尚武墨的肢体语言,此时的尚武墨,应该是对楚临君产生了一丝怀疑。
楚临君以前跟着镇国公,主要战场都在西北,从未打过海战,也未曾接触过东岛国人。此番,东岛国太子挑衅,楚临君主动应战不说,对方似乎还对他很熟悉。更诡异的是,池野白邪,还对着楚临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在外人看来,那分明是早就相识了才会如此。
卓纤儿眼眸在众人之间扫视,企图找出始作俑者。可是,她又没有目标,眼前所见,多是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有些甚至还露出仿佛了悟的神色。
卓纤儿有些着急,照这样下去的话,楚临君之前做的工夫就白费了。
尚武墨此时虽然还在笑,眼角却已经没有了笑纹,对着池野白邪问道:“哦?东岛太子认识楚将军?”
池野白邪又瞟了楚临君一眼,含含糊糊回道:“数年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既然是故人相逢,楚将军可不要放水啊。”尚武墨开玩笑似的说,还抬手拍了拍楚临君的肩膀。
楚临君也知道今天的场面与他十分不利,他胜了,尚武墨可能怀疑他跟东岛国太子有勾结,所以对方才让了他。他败了,尚武墨说不定更加怀疑。无论胜负,今天他面临的,似乎都是一个死局。
但他不能退缩,既然话已出口,此番出手,必然是要胜的。只不过,之前想的目的无法达成罢了。
“是!末将遵旨!”楚临君带着他的剑,来到大殿中央,与早就站出来的井上明志面对面站好。
“主随客便,井上先生请。”楚临君没有拔剑,只是向井上明志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不过,他身上的气势,却变得凌厉起来。
一直没有表情的井上明志,这个时候才露出一点惊讶。
好强的其实!楚临君不愧曾是千军万马中的将军,平时他的气势都是收敛着的。眼下,一旦释放出来,立刻让人感觉到了那种金戈铁马、驰骋战场的冷血杀意。
井上明志也不由得有些激动。作为东岛第一刀客家族的继承人,他背负着家族的名声,多年来罕见有对手。如今跟着太子出国,原本任务不过是保护太子,不成想今日还能碰到如此对手。
这让他不得不兴奋。虽说池野白邪也跟他说了,点到为止。不过,比试武艺嘛,刀剑无眼,到时候伤到了,无所谓轻重,只要不当场要命就行。
井上明志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他也没有拔刀,只是身子一蹲,摆出了架势:“请!”
两人竟是都抛却了自己擅长的兵器,开始肉搏。
卓纤儿眼看着尚武墨捏着念珠的手不再转动,只是捻着其中一颗玉珠,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样不行!如果不尽快打消池野白邪那句话带来的怀疑,恐怕楚临君胜了尚武墨也会觉得是因为他早就跟东岛国有勾结。
卓纤儿脑子里急速思索,没有注意到身边辰妃的嘴角微微上弯了一点。
“皇上,臣妾这里的果子十分鲜美,想进献给皇上。”卓纤儿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楚临君那边离开,此时,他和井上明志已经扭打在了一起。井上贴身以跌打手法进攻,楚临君以太极手法腾挪转移,一时半会,两人倒也分不出上下。
尚武墨看到卓纤儿的装扮,眼前一亮,神色中多了几分欢喜:“哦?美人赐,不敢辞,朕自然是要尝尝的。”
卓纤儿装作娇羞的样子,端着果盘走近尚武墨身边:“皇上就会取笑臣妾!”
尚武墨吃了几颗提子,心情似乎也变好了,趁着尚武墨心里放松,卓纤儿装作颇感兴趣的样子,望着场中搏斗的两人。
“皇上,臣妾听闻,数年前,楚将军在西北打仗时,曾擒获过一个东岛细作。当时,那个细作因为不适应西北环境,还差点没命呢。”卓纤儿提到的,是她刚入宫时,尚武墨还很宠爱她,常跟她说一些前朝的事情。
尚武墨点点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唔!是有这么回事,美人记性真好。”
见到提示有效,卓纤儿急忙进言,表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皇上仁厚,当时楚将军要杀了那个细作,皇上还说,要让东岛小民见识一下我大元风范。结果,命楚将军治好了那个东岛人的病,还把他送了回去。”
卓纤儿这么一提,尚武墨终于想起来,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当时,楚临君还为尚武墨执意要放走那个东岛细作而不满呢。
或许,当年那个细作,就是池野白邪的人。所以,他才会对楚临君那么熟悉。这么一想,尚武墨就觉得自己刚才的怀疑有些捕风捉影。
卓纤儿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服侍尚武墨吃东西,实则是在观察他的反应。看到尚武墨眼角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卓纤儿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还得加把劲。卓纤儿眼风扫到池野白邪,正和他探究的眼神碰在一起。池野白邪微微挑眉,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卓纤儿丝毫不惧,转头捂着嘴,对尚武墨耳语:“皇上是不是后悔当初放走了那个细作?哎!说起来,东岛国地处岛屿,地形狭隘,物产有限。心思也同样不开阔,就喜欢干些暗地里的事情。细作啦,挑拨啦,搞不好这种毛病,都跟它们的地形有关呢。”
尚武墨有些好笑,望着卓纤儿娇俏的容颜,又是俯在他耳旁浅笑低语,他差点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美人之见甚是高明,朕是不是该赐你个军事的名号?”尚武墨不无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小声说道。
卓纤儿一边躲闪,一边装作羞怯:“皇上!讨厌!臣妾要退下了!”
尚武墨心头疑惑既解,又得美人撒娇,情绪大好,不禁哈哈大笑,视线再转向场中搏斗时,便没有刚才的阴郁。
卓纤儿回到自己的座位,耳听得明妃低声咒骂:“狐媚!”
她也不介意,坐回位子上,继续观看场中比试。她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楚临君的表现了。
他不会让她失望的!一直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