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洪水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残枝、细石从山谷中一泻而下,恒禹河的水渐渐上窜,眨眼功夫便已经缠到了将士们的腰间。
山上的民众一片恐慌,只见一张巨浪猛地冲至半空,瞬间一倒而下。
寒家军咬紧牙关站在恒禹河旁一动不动,望着翻天的巨浪,他们没有退缩,没有惶恐。
一列男儿之中显现一名女子的身影,女子俏丽的脸颊早已被雨水淋得湿漉漉,她毫不畏缩地与将士们同进同退。
“它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出声提醒承欢。
承欢骤然抬起自己的脑袋,只见恒禹河的水排山倒海向着他们而来,死亡的气息离他们越来越近。
“众将士们听令。”女子忽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若是等下队伍被击散,你们一定要抓住周围一切可以让你们浮起来的东西,天下重要!百姓重要!但你们的命更重要!”
在生死面前,天下大义皆枉然。
闻此一言,将士们心中一酸,从他们跟随寒盐君上战场开始便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
他们见过太过的生死离别,今日在一处打哈哈的兄弟,明日可能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样的悲恸他们经历了太多。
却从未有人问过他们,还想活下去吗?
盐君抬眸望见那方巨水,动动指尖,将承欢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他轻声说道:“这一次换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本将军。”
风雨太大,承欢只见盐君张了张嘴,却不曾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淡淡一笑,欲要开口询问之时,男子扬声问道:“将士们,怕死吗?”
“不怕!”将士们气势宏伟的回应在恒宇河畔响起。
“将士们,后悔吗?”男子再问。
“不悔!”他们想都未想,便直接回答了盐君。
此生能为寒家军已是莫大的荣耀,为了寒家军的荣耀而牺牲,又有何妨。
他们的将军没有退缩,他们的夫人没有退缩,他们在一起,一同面对生与死的考验。
借着暴雨,恒禹河掀起一阵巨浪,巨浪越来越高,跟着暴雨狂舞了起来。
眨眼功夫,成千上万的士兵皆被它吞入腹中。
“寒盐君,不要放开我的手!”承欢吞了两口水,却还是眯着眼睛不停地寻找身侧的盐君。
那双紧握她的手没有松开过,“扑腾——”,水面溅起无数的浪花,一颗脑袋从黄泥水中蹿了出来。
承欢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上前抱住了那颗脑袋,“太好了...你还在......”
那颗脑袋缓缓扭了过来,傲娇地吐了一句:“先担心你自己吧,本将军可是水中小白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出事情。”
他的脸上绽放着从未有过的笑意,笑意由心而发,似是在庆幸着什么。
“所以...我们成功了吗?”承欢又惊又喜,眼眶之中泪花滚滚。
男子刚想点头,却瞧见不远处的巨浪再次掀起,这次的巨浪比之前还要高大,直达半空。
他根本来不及回答承欢的问题,直接游了过来将女子死死地抱在怀中。
眨眼功夫,翻天的巨浪便将二人吞噬。
驿站中。
晚秋坐立难安,一阵思量过后,她急速前去玉玲珑的房间,便连门都未来得及敲,便直接推门而入。
玉玲珑猛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搓了搓自己的双眼,慵懒地问了一句:“晚秋,你怎么来了?”
“玉公子,晚秋担心小姐的安危,发洪水了,可小姐还没回来呢!”她紧皱眉头,满脸慌张地望向玉玲珑。
玉玲珑先是身子一僵,随即伸了个懒腰,淡淡地说道:“这...本公子也不得而知,心儿走后,本公子可是在屋内看了一日的书,实在无趣。”
“要不晚秋留下,陪本公子喝喝酒?”
晚秋咬住唇,轻轻地瞪了玉玲珑一眼,随即说道:“还是算了吧,晚秋还是再去问问辛副将与二皇子吧......”
她轻扬衣袖,真要准备离去之时,玉玲珑出声将她唤下。
“别去找了,他们都不在驿站之中。”
“他们不在驿站?那他们都去哪儿了?”晚秋抬眸探了他一眼,瞬间愣在了原地。
玉玲珑焉地吐了一口长气,一顿后,说道:“寒将军托人带来口信,命辛大哥将山下的百姓全部撤离到山顶,辛大哥与二皇子一起去了山顶。”
“那我家小姐呢,还在恒禹河那处没有回来吗?”
晚秋急的团团转,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现在外处风大雨大,小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便在此刻,阿南猛地从外处跑了进来,弓着背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不好了...山洪...山洪已经发至半山腰了。”
“我们得往上走,如果水势再蔓延,估计驿站也得被淹!”
晚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一刹后,她杏眼圆睁,惊恐地说道:“山下已经被水淹了,可小姐还在山下...那小姐岂不是......”
玉玲珑脸色未变,颔首不语。
他的心中闪现一个怪异的想法,莫非真的是因为承欢与盐君二人得罪了河神,河神才会降罪与他们?
“哎呦,公子,别犹豫了,天大地大,那也没有您的命大啊!”阿南急躁地将他从木凳之上拽了起来。
“阿南,你怎么就这么怕死呢?”玉玲珑忽而浅笑,轻声询问阿南。
阿南撅起嘴,矢口抵赖:“阿南怎么可能是那种怕死之人!”
“公子与常人不同,您若出事,东立的天下都得乱!”
玉玲珑凝眸深深地望了阿南一眼,随即瞟了晚秋一眼,好在晚秋全程都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将阿南说的话放在心上。
“不行,我得去找小姐。”她拔开步子,匆匆地向外跑去。
“快去追。”玉玲珑缓缓落座,出声命令阿南。
阿南恼怒地跺了跺脚,埋怨地吐了一句:“就你们女人事最多。”终还是追着晚秋的身影而去。
屋内只余玉玲珑一人,他轻轻推开窗子观望天空中的大雨,这雨越下雨大,丝毫没有停下之意。
若是再这么下下去,不过一夜,怕是整个川北都会被大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