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着地上的银杏落叶,拾级而上,进入大雄宝殿。佛主雕像慈眉善目,神态祥和。给人见了不忍一种亲近感觉油然而生。似乎心里再多的烦恼和忧愁在见到他那一刻起,变消弭于无形之中。
“你瞧左右两边的十八尊精铁鎏金罗汉像。”李大小姐当起了临时大导游,指着两边的罗汉对纪云道。
“嗯,新做的?看上去还是很新。”纪云瞧了两边的罗汉,应道,不知道大小姐让他看是有何用意。
李大小姐白了他一眼道:“那是成化年间,由佛教圣地五台山移置于此的。”
“成化年间?那是多久了?”纪云真的不懂,问道。
李大小姐差点晕倒。算了犯不着为这家伙普及历史知识,道:“我是说他们来自五台山。名贵着呢。”
“哦。”纪云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李大小姐也不再去理会他,随手取了一个蒲团,盈盈的跪了下去,双手合十,秒目微闭。长又翘的睫毛在那微微抖动,双唇一抿一开的不知道在祷告什么。
“呵呵,估计这小妞春心已动,在祈祷遇到如意郎君的吧。也是,都十六了,普通人家的女孩早已嫁为人妇,还说不定已经手里抱一个,肚里又有一个了。”纪云在心中有些捉狭的想道。
不一会儿,他环视了大殿上的善男信女,都是很虔诚的朝拜。见李大小姐还虔诚的祷告。他顿感无聊。
心想:反正向佛祖祈祷也不用花钱。这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他也找了蒲团在李大小姐边上的一个蒲团上也跪了下。
“佛主啊。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我的遭遇既然如此,请你也给我保佑保佑,让我在这个新的时代里做出伟大的事业出来,也不枉我莫名其妙的来此一遭。”纪云默默的祷告着。
他心里祷告的‘伟大事业’。其实是包含着:升官,发财,讨很多的美丽老婆。只是在佛祖面前他不敢直说,而且他认为佛祖会懂的他的意思,也不用说的那么直白,免得亵渎了佛主。
他祷告完毕,很虔诚的往蒲团上磕了下去。
“你干什么?”身旁的李大小姐如兔子般的跳了起来,惊诧愤怒的喊道。
幸好大雄宝殿里烧香拜佛的人很多,她的这声喊叫传的并不远,只是旁边几个妇人拿白眼巡视了二人。
纪云慢条斯理的磕了几个头,立起身来,双手合十再向佛主拜了拜以示告罪。转过身来怒视着眼前这位小兔子。
小兔子满脸羞红的也怒视着他,放低了声音吼道:“你,你怎如此孟浪?”气的身子有些发抖。
纪云一脸无辜的瞪着她,道:“在这庄重肃穆的佛主面前,你怎能大呼小叫?”
“你,你,你……”李大小姐伸出青葱玉指,指着纪云,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我怎么了?”纪云见李大小姐如此气恼,不由丈二先生摸不着头。
李大小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袖子一甩,转身往外奔去。
“靠!难道月葵骤至?”纪云翻着白眼,顿了一顿,也追了出去。
一到宝殿之外。晕倒,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如何去寻找?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
露台中央的炉台‘一本正经’铜鼎,插满了燃烧的供香,香烟弥漫缭绕。却不见大小姐的影踪。
纪云环视了一周,依然见不到李大小姐的影子。便往宝殿后的长廊寻了过去。只见那般有许多的石碑,千百年来都有许多的文人墨客在这些石碑上,都留下了“枫桥夜泊”这首名诗。
他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遍。接着就往前走去。正经过一个舍堂的窗口下面,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声音的求恳之声。
那声音很恳切,也有些着急。但就是没听到有人回应。纪云心里生疑:在这庄严宝刹怎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然激起了他内心的英雄主义,锄强扶弱——然而他也是选择对手的强悍程度,不仅是一味的蛮干。
他绕过了一个月亮门洞,确定里面的那间精舍的后墙,就是刚才自己经过的那个窗口。他堪堪的直接走了过去。到得了屋外。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纪云探头往里瞧去。
只见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僧和刚才路上碰到的那位祝岐山昭穆而坐。
那老僧语气恳切的道:“祝施主,老衲是出家人从不打诳语。老衲给你的润笔之资已筹到。你就先写下来吧。”
祝岐山却一脸的不为所动道:“大和尚你真是的,我老祝就是那样的规矩,你说干了唾沫星子也是白费。”
那老僧甚是苦恼,脸色微现踌躇的道:“我合寺僧侣千辛万苦的化来这如许银两确实不易,看在佛祖面上,祝施主难道就不能破例一次?要是如此,贫僧会日夜为祝施主烧香礼佛,也算是贫僧的一点心意。”
“诶,别,大和尚为何会请我来?按世俗的话来说,你我均为各取所需,你缺少的,我正好有。你愿意买,我愿意卖,这是生意,不要扯到佛主身上,有亵渎佛主之嫌。”祝岐山双手合十假装很虔诚的样子道。
祝岐山又道:“大和尚请我所为何来,不也是题个字来提高寺庙之名气,以此来吸引更多的香客。这又与佛祖又何相干?”
“靠,这歪鼻子斜眼睛的家伙如此的不通人情,只认钱。掉钱眼里去了?”纪云听的在屋外暗骂道:“不过这家伙的字有那么值钱?到底是多少?”
正在这时,纪云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见李大小姐也在偷偷摸摸的往里头瞧。
纪云连忙道:“你去那里了,我到处找你呢。”
李大小姐头也不回,道:“是么?你瞧,那个姓祝的那么小气,那方丈都这样求恳了,他还是不答应,真是气人。”
纪云听她这么说,忽然想到有李大小姐在此,还怕没钱。想到这里,一时童心大起。拽着李大小姐的衣袖就往里走去。
屋里两人正在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见到两人闯了进来,屋里两人同时一愣。
纪云连忙双手合十对那方丈道:“大和尚有礼了。”他还没等方丈回过神来,对着祝岐山道:“祝兄有礼了。”
祝岐山见到是他们二位,微一惊诧接着一喜,连忙还礼道:“原来是二位兄台。”他转头瞧了瞧李大小姐对方丈道:“大和尚,这二位是李大财主家的人。大和尚你的难题已经化解了。呵呵。”
李菲菲这时正对着方丈施礼问候,而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祝岐山微微一拱手,算是见礼。祝岐山见她如此也不为意,一对绿豆眼依然笑吟吟的瞧着眼前这位美相公。
那方丈也站起了身给二人还礼问讯。
纪云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现在又见祝岐山如此说,心里对祝岐山无比崇拜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气不过老祝这斤斤计较的小气样。
“既如此,方丈所欠缺的润笔之资我——我们出了。”纪云豪气干云的道,他本想要胸口一拍由他自己出。
可是这个月的高级幕僚还没当到月底,薪水还没领,如今他口袋里只剩余几钱的银子。万一祝岐山要三五两的话,他找谁去借,于是最后把‘我’改成‘我们’连李大小姐也一起给捎上,壮胆。
纪云说完,微微瞥了李大小姐一眼,只见李大小姐微笑的点了点头,表示许可。纪云的心稍微定了些。
今天这位小妞要带我出来逛街,身上起码有百八十两的银子,怕个球。
那方丈一听,真是喜从天降啊。一脸的苦瓜样,顿时恢复了以往的慈眉善目起来,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天降二位救苦菩萨,请二位菩萨上坐。”旋即吩咐小沙弥上茶。
二人推脱不敢上坐,坐在了老和尚下首相陪。众人品过了茶,纪云见那位祝岐山没有要动笔的架势。
他气就不打一处来道:“那么就请祝兄动笔吧。”
“呵呵,不是我祝某人信不过二位,而是我祝某人的规矩一向如此,不见银子不动笔。请二位不要见怪才好。”祝岐山悠悠的道,脸不红气不喘。
纪云转头对方丈微微颔首道:“敢问方丈,这润笔费还欠缺多少。有我们二公子在,这区区……”
他话未说完,只见方丈不好意思的羞羞答答的伸出了一个手指。
纪云心里一咯噔,心道:靠,那么贵,要十两纹银那么多。但自己话已出口只得接口道:“哦,不就十两银子嘛……”
但是他话说完,那方丈举着的手指没放下的意思,整个脸如便秘一样憋红了脸。
纪云惊奇道:“难道是一百两?”
方丈的手指依然没放下,绛红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紫了。
此时,纪云望了李大小姐一眼,见她也有些惊诧了。
“不是一百两,难道会是一千两?那要写几个字才会值这么多钱?又或是方丈筹的只是零头?大头由我们出?”纪云头皮有些发麻。
见方丈如此窘迫,纪云眼珠一转,道:“难道方丈要请这位仁兄把你们藏经阁的经书全部誊抄一遍?”也只能用这个解释了。
“哈哈,纪兄弟真会开玩笑。要是那样的话,就算大和尚有个金矿也还不够。”祝岐山哈哈大笑道。
“那方丈要你写多少字,要那么多钱?”纪云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有些字写在墙上还要花钱请人去擦掉,这叫一文不值。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字千金?”祝岐山有些骄傲的说道。
“切……,难道你的字就是一字千金?”纪云不屑的道。
“不错,区区在下的字就是一字千金,不然大和尚也不会巴巴的请我来题字了。”祝岐山正色道。
纪云有些气不过他的牛皮吹上了天去。转头对方丈问道:“方丈,这为仁兄说的是真的?”
方丈点了点头,脸又出现了苦瓜样。
纪云忙又问道:“那你到底让他给你写什么?写几个字?”
方丈悠悠一叹道:“老衲请来祝施主,题的是本寺的寺名。老衲千辛万苦的筹措到今天,才区区凑足了两千两银子,还足足缺少有一千两啊。”
“我靠!寺名不就‘寒山寺’三个字么,果真要三千两!当真一字千金!”纪云嘴巴如同嗮了个鸡蛋成了圆形的了。
李大小姐听完,本来对祝岐山就没什么好感,此时见他市侩到如此地步,心里更添厌恶,道:“这位祝兄,你也知道我们李家不在乎这一千两,现在我给你写个一千五百两的欠条,你可以到我李家去娶,你现在就把字给题了如何?”
“哈哈,李兄,不是我不通情理,既然你们身边没带那么多银子,那么,大和尚,在下就先告辞了,改天等你筹足了银两再说吧。”祝岐山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李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不给面子。一时气的粉脸通红。那方丈更是一脸的愁苦之态。
纪云眼珠一转,拦住祝岐山道:“且慢,既然祝兄要见现银才肯动笔,那么就请方丈把那两千两先拿出来吧。”
纪云心里一琢磨,统共才三个字,拿出了两千,难道真有只见到两千两就只写两个字的人?好歹也让他把那字写了再说。做生意也有先交订金的时候啊。可是纪云没想到的是,这不是做生意交订金的事,这是货银两讫的事。
方丈依言让小沙弥把那两千两给端了出来。并吩咐铺好三个一米见方的宣纸。
端出来的银子都是一锭五十两的官银。祝岐山很认真的清点无误,这才撸起袖子走了过去,拿起拖把大小的毛笔,沾了沾捅里的墨汁,挥洒起来。
“靠!写个字,搞的跟打拳似的,还龙行虎步了。”纪云在旁边腹诽道。
“拿茶来。”祝岐山把那毛笔递给了身边的一小沙弥道。
一个小沙弥听到吩咐,立马给他斟了一杯茶。只见祝岐山坐了下来慢慢的品了起来。
方丈瞧着地上的两个字,真是喜笑颜开,李大小姐虽然还在生这个祝大仁兄的气,但也忍不住眼露欣赏的目光。
纪云对于书法他是一窍不通。不过地上那“寒山”两字确是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方丈和李大小姐只顾着欣赏地上那两个字,一时间却入了迷一般。唯有纪云不懂的如何欣赏,但他发觉,这家伙茶水已经喝到了第三碗了,仍然不见继续写下去的意思。
“我说祝兄啊,还差一个字呢。怎么还不继续?”纪云一说,这才惊醒了正在欣赏的那两人。两人同时抬头望着祝岐山。
只见祝岐山轻轻的放下茶碗,慢条斯理的道:“我说纪兄啊,我的规矩刚才已经说过了,见现银才写字。这个规矩不能坏。大和尚给我两千两,我写了两个字,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吃亏。”
“尼玛的,这个盐水不进,油水不沾的家伙,老子还真拿他没辙。”纪云心里暗骂道。
只见祝岐山道:“大和尚,现在我们货银两讫了,我老祝这就告辞。”说着,卷起那两千两银子,往包袱里一塞,打了几个结,然后转身出了精舍。
方丈到了现在也只得愣愣的瞧着祝岐山离去。李大小姐苦于没带那么多现银,那家伙又不让赊账,也只得气苦的不能言语。
纪云踱着步子,走近了那两个字,驻足欣赏起来。其实,对于字的欣赏,他是只是七窍只通了六窍。不过在他前世,学硬笔书法是从临帖开始的。学的多了,对于字体的体形研究还是蛮有心得的。
看着看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段焦木笔。开始在那剩余的宣纸上书写起来。写的不够大,没事,再跟画黑板报一样,只要把字体的架构给画出来,其余的在涂满字框就可以。
只见他涂涂画画的,一会儿功夫就把那‘寺’给写好了。他很潇洒的把头上方巾往后一甩,道:“方丈,请来看,这样可行么?”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的端详起来。瞧着,瞧着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也不知道方丈是被这三个字给折腾的受不了,还是被那两千两银子给折腾的。最后竟然同意用纪云的这个字。
“一字千金”的故事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