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总有些让人意料不到的小人物，在风云际会的年代里慢慢成长为参天大树，让所有曾经小觑他们的人赶到无比骇然。当初赵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内室，负责始皇帝的饮食起居。因为伺候得舒服，于是得到了始皇帝的重用，可以批改一些不重要的奏章。当初在李斯的眼中，赵高不过是被他随意摆弄的棋子，在始皇帝眼中，赵高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卑微的太监。但是现在，这个小太监竟然能够独掌大权，谋害名震天下的李斯，谁能够想到呢？

话得从当初始皇帝血洗赵高全家说起。当初赵高在皇宫之中活得无比卑微，也从不曾有什么大的梦想，只想着得过且过，让自己的一家人过得舒坦也就罢了。但蒙毅的一封鞠举荐信，却使得赵高与李斯之间的关系被揭发出来，最后赵高全家被杀，而始皇帝独留下了赵高，让其继续侍奉自己。当初在始皇帝的眼中，这一举动还是对赵高的恩典，殊不知仇恨的种子已经使得赵高浑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此之后赵高开始对一切萌生恨意，对杀他全家的秦始皇，对揭发他的蒙毅，对利用他的李斯……所有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

复仇计划酝酿的实在是太久，从他帮助胡亥取得嬴政的宠溺之时便开始了。在所有人眼中，胡亥不过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众公子之中是最不可能接替嬴政成为二世皇帝的人。但赵高最后成功了，沙丘事件之中他篡改遗诏，使得胡亥登基，且杀死了嬴政最信任倚重的扶苏和他几乎所有的儿女。赵高对嬴政的仇怨，算是了解了。

紧接着他囚禁了蒙恬，有逼迫地蒙毅自杀，最后蒙恬也惨死。对于蒙家的仇怨，他也算是报了。

最后剩下的仇人只有李斯了。

这一份仇恨，是赵高坚持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理由，是他的信仰。灭族之仇，焉能不报？

沙丘政变之后没多久，胡亥登基，紧接着大泽乡起义，天下反秦之人揭竿而起，朝堂上下一片惶恐，李斯频频想要求见胡亥，请胡亥放松政法，大赦天下。赵高却雪藏胡亥，让李斯不得求见，便是旧时例行的新年朝宴，胡亥都不曾出面。随后赵高主动帮助李斯引荐，却每次都在胡亥在阿房宫中燕尔享乐的时候带李斯求见。久而久之，胡亥对李斯自然有了厌烦之心。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复仇的铺垫。

李斯每次见胡亥，都感觉到胡亥愈发暴躁的脾气，这让他心中越发的不安。有时候回到自家府上，每每想起沙丘政变，他心中都觉得愧疚。这大秦是他的心血，是他的荣誉，当初为了一己之私利，主导胡亥登基，竟然要毁了自己一生的心血！这让他痛心疾首。

李斯当然不甘心，觉得帮自己引荐的赵高有些问题。最后他与冯去疾约定好了，动用阿房宫中虎卫的关系，绕过赵高私自求见胡亥。

走过长廊曲径，一路吹着萧瑟的北风。即便冯去疾与李斯两个老头儿穿的结实，也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可是见到胡亥的那一刻，发现这一次胡亥性情并不如以往一般紧张，他们只觉得春风拂面，异常温暖！他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当下知道果然是赵高的问题。

“二位老臣前来见朕，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说呢？”胡亥端坐在龙椅之上，淡淡地问道。久居深宫，在赵高的买哄之下虽不曾增长智谋，但终究有了些养气的功夫。此时此刻胡亥说话，竟然隐隐有一丝皇者威严。

李斯和冯去疾跪在地上，赶忙解释说道：“皇上，臣请奏大赦天下，更改刑法。”

胡亥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事情你早就跟朕说过无数次了！朕已经告诉你，律法乃先皇所定，轻易不得更改。再者我大秦之所以能够打下江山，考得便是从商君入关以来定下的这些严苛律法。要改秦律，便是动摇国家根本。这些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些话自然是赵高对胡亥说的，任何话听多了，总会信以为真，再听多一些，肯定会觉得不必真是，习以为常之后便是谎言也能成为信仰了。

听到这话李斯连连摇头，又要分说什么却听胡亥说道：“二位丞相要是还有什么事情便赶紧说了，要还是这些事情，那就不必开口了。朕有些倦了。”

李斯当即闭口，就在这个时候，冯去疾猛然站了起来，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嗯？冯大人还有什么话要将！”胡亥问道。

李斯见冯去疾站了起来，哪里还不知道冯去疾要说赵高的事情。当下他摇了摇头，道：“还是我来说吧。”赵高现在权倾朝野，李斯害怕冯去疾这边说了，那边便会被李斯给害了。

看到李斯和冯去疾你来我往买官司，胡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

李斯当即抱拳说道：“陛下，近一年来，陛下对我与冯去疾等当朝大臣疏远了许多。许多大臣整整一年都不曾见到陛下。满朝文武都实在难以理解，陛下为何不上早朝！还请陛下给臣等一个答复！”

李斯铁了心要问个明白，语气自然严肃狠厉了一些，这一下却把胡亥给吓住了。李斯给他的映像，还是当初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自己能当上皇帝都是李斯的功劳，李斯要是真发货了，他自己也有些害怕。当下他木讷着不知道说什么。

李斯却继续说道：“臣听闻，当臣子的若是要疑惑自己的君王，那这个国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是当妻子的怀疑他丈夫，那这个家就不得安稳！现如今有大臣帮助陛下决断朝堂大事儿，行事作风与陛下无异，这非常荒谬。臣等不能理解！”

他这么一说，胡亥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大臣”正是赵高。胡亥道：“这有什么不好的？”

李斯沉声说道：“当初宋国子罕独掌宋国大权，不一年便杀了宋公自立为宋王。齐国的田常本事齐国封君，但是爵位之高，权力之大整个齐国都无人能够与之相比，最后田常杀了齐王，自立为王，自此齐国王族称田不称姜。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现在那赵高便仿佛子罕和田常，劫持陛下于深宫之中，耳不能闻，目不能视，于朝堂大事一无所知，项羽过江杀王离而不问，这怎么能行？”

“这事儿朕知道。那，那王离手握十万大军，却为项羽两万人所虏，最后惨死军中，自是应当。项羽不过两万人，章邯很快便会灭之，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胡亥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显然这话也提前有人跟他说过。

李斯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说道：“陛下，臣说的并不是这一件事情，臣要说的是赵高独掌大权，代替陛下决断朝政的事情。这赵高明显是要篡夺皇位，还请陛下下令，臣这边出宫擒了那贼人，杀之以慑天下。”

听到这话胡亥急的站了起来：“丞相大人万万不可，那赵高是朕的老师。自幼各个公子都有博士馆教习为之教授伦理法律，唯独朕不曾有专门的教习。赵高乃朕恩师，若不曾有他，朕不知道治理天下的道理，不明白如何当一个好皇帝。其思虑才智，当朝无人可比。朕深处宫中，本想倚仗您来操劳国事，但如今年年纪这么大了，朕又怎么敢麻烦你？只能依靠赵高了。于情于理，朕不用他，大秦臣子之中，还有谁朕可以依靠？也只有赵高了。”

李斯闻言连连摇头：“不然。赵高本来就是一个卑贱的下人，能懂什么道理？他贪得无厌，求利不止，地位权势仅次于陛下。但是陛下，他心中根本就没有我大秦。大秦六世君王孜孜不倦浴血而杀，至今才有大秦天下。赵高他根本不懂得这其中艰辛，也不懂得大秦天下的难得。他追求的只是自己无上的权利，但是这种个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总有一天，他会学习田常子罕等人，威胁到陛下，陛下一定要考虑清楚啊！”

胡亥此时心中已经一片惊慌，生怕李斯真的把赵高杀了。看着李斯脸上青筋暴跳的模样，他也不敢多反驳什么，只好说道：“朕好好想想，一定尽快给您答复！”

李斯还要多说什么，冯去疾却赶紧拉李斯的胳膊。李斯皱了皱眉头，叹气说道：“还请陛下深思，臣来日再来求见。”

等着离开胡亥寝宫之后，李斯问冯去疾道：“你干嘛拦着我，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何不索性说个痛快？”

冯去疾笑了笑，道：“李大人真不愧是我大秦第一等的才子，文章真是心口捏来，刚刚说的是真好。不过我看说的差不多就行了，真要是说的面红耳赤，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够让陛下想明白。”

李斯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是，明日你我再进宫来。”

……

李斯和冯去疾还以为自己这一番谏言不会引发什么后果，顶多了也就是胡亥生气骂他们两句而已。但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两个人的预料。

李斯和冯去疾这边一走，胡亥立马慌里慌张地请人去传唤赵高。

赵高闻讯赶来之后看到胡亥着急跳脚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紧张，难不成他已经得知六国联军的事情了？不应该呀，这消息一直瞒得很好，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下可糟了，我应该怎么解释才行？

可是不等着赵高说话，胡亥便赶忙上前说道：“赵高，刚刚李斯和冯去疾来见朕了！”

“李斯和冯去疾？”赵高也一愣，今儿李斯没有找他啊？“谁告诉他们陛下在此间居住的？”赵高赶忙问道。

胡亥道：“是护卫副统领传的话。”

闻言赵高眉头一皱，这李斯在阿房宫中果然还是有人，他赶忙问道：“丞相他说了些什么？”

“大事不好了你知道不知道，李斯他要杀你！”胡亥十分担心。

“杀我？”赵高也吓了一跳：“为什么？”

胡亥于是乎赶忙把刚才李斯跟他说的话与赵高又复述了一遍。赵高闻言当即沉吟起来，也不说话。

胡亥便道：“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要不，你赶紧跑吧！”胡亥对李斯还是十分敬畏的，在他心中，李斯实在是不可对抗的人物。

赵高听到这话心里一笑，胡亥现在竟然根本不知道他皇帝身份究竟有多么得崇高。当然，他不敢笑出来。他不仅没笑，反倒一脸哀戚，道：“臣往哪里跑？李斯这是贼喊捉贼啊？大秦朝堂之上，权柄最大威望最高的不是他李斯是谁？田常子罕之流，正是他李斯啊！现在朝堂之上，李斯唯独忌惮臣一人，臣若是走了，李斯肯定会像田常子罕一般威胁到陛下。到时候陛下可怎么办啊？”

一招溜溜球，甚是高明，也亏得他赵高一下子便能想出来，反给李斯泼了脏水。

闻言胡亥立马恍然大悟，是呀！能像田常子罕一般把持朝政的，不正是他李斯本人吗？

“那该怎么办？”胡亥也有些慌了？

“陛下，您乃一国之君，但凡是您下令，谁人敢不从，何不让臣捉拿了那李斯，言行拷问，必叫他如实交代。”赵高心一狠说道。

胡亥闻言先是吓了一跳，道：“这能行吗？你能抓得了李斯？”

赵高点了点头：“臣毕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胡亥听到之后心中大为感动，这赵高为了自己，竟然敢于李斯作对。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好，便把李斯交给你查办！”

听到这话，赵高只觉得自己的心飞到了九霄之上，无比的快活。

“臣这便去办！”他当时几乎是跳着离开的。

为了防止阿房宫之中的虎卫悄悄给李斯报信，李斯直接带着所有虎卫前往李斯府上。虎卫得了旨令，根本不敢违逆，只好带着枷锁跟赵高一起去了。

等着除了阿房宫，赵高冷冷对那护卫副统领说道：“这一次，你前往捉拿李斯。若是拿不到，仔细你的脑袋。”

那虎卫吓得一身冷汗。赵高之权势，现在早已经无人能敌，这虎卫副统领心中也胆寒的厉害。当下他问道：“赵大人不随同前去吗？”

“我单独带人去捉拿冯去疾！”赵高道。

等着兵分两路，赵高这边来到冯去疾府上之后，看到赵高气势汹汹带着人来，冯去疾赶忙义正言辞地问道：“赵高，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与李斯伙同谋逆，要学那田常子罕，陛下已经下令将你二人捉拿。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对了，冯劫在哪，此番我要一并捉拿。”

闻言冯去疾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赵高说道：“你这阉人，狼子野心，竟然敢反咬一口！”

“哼，怎么？兴你们这么说，我就不能这么说了？倒要看看陛下信的过谁？”赵高冷冷说道。

冯去疾看到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胡亥把自己和李斯的话统统告诉了赵高。“皇帝啊皇帝，你糊涂！”

“大胆，竟然敢直言陛下之过，你真是不要命了？”赵高指着冯去疾说道。

冯劫来到大堂之后看到这场景，哪里还不知道赵高的是要把他们兄弟二人害死，当下气得拔出宝剑便说道：“赵高，你好胆！”

赵高也被宝剑明光恍得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一步。

“罢了！”冯去疾拦下冯劫的宝剑，道：“事已至此，我们兄弟二人还能怎么办？将相不辱，我们还是自我了断了吧。”

赵高闻言眼睛一亮，真要是抓了这些人，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治罪，要是他们能够自尽，这还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冯劫怅然长叹，回首看了赵高一眼，当下拔剑自刎，随后冯去疾也拿起宝剑，随着冯劫共赴黄泉。不等着吃完饭，赵高便回到了阿房宫。

“启禀陛下，冯去疾和冯劫二人畏罪自杀，李斯已经被捉拿归案！”赵高有些得意地说道。

胡亥闻言也是大吃一惊：“竟然真的抓住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其实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李斯难不成真能谋反？即便他谋反又用什么来谋反呢？但是他就是害怕李斯，总觉得李斯是自己不可能敌对的大人物。真的从李斯口中得到之后，他惊讶有之，欣喜有之，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他连连点头：“好，办得好！看来他们是真的要学田常子罕，不然冯去疾也不会畏罪自杀。你给我好好审！”

说这话的时候，胡亥十分狠狞。李斯竟然被他轻松拿下，这让他觉得十分快意。

赵高乐得如此，赶忙又去了大牢里。

牢房之中幽暗无比，在这里囚禁过无数为秦国征战的战士，也囚禁过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李斯，无论如何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尤其是带着满身的枷锁被囚在这里。

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赵高。李斯忍不住仰天长叹道：“可悲啊！昏君无道，我怎么能为他出谋划策呢？夏桀杀了龙逢，纣王杀了比干，夫差杀了伍子胥。这都是前车之鉴！这三个大臣，难道不忠吗，难道不才吗？可最终还是难免一死，为什么？还不是他们所忠的，是一个无道的昏君吗？昏君当到，国将亡矣！可怜我大秦帝国，竟然二世而亡，可悲可叹啊！”

走进的赵高听到这话当下冷笑道：“李斯，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竟然敢比干伍子胥这等人物相提并论？”

李斯看了赵高一眼，道：“或许我李斯才智比不得比干伍子胥，但是这忠心一片，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我为尽忠而死，没什么遗憾。”

“嘴倒是挺硬！来人啊，直接给我用刑，问问他，究竟打算怎么谋朝篡位！”咸阳令赵鹤跟在赵高屁股后，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什么？竟然要对丞相大人用刑？”

赵高闻言皱了皱眉头：“怎么？你要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赵鹤闻言赶忙缩紧了脖子：“下官不敢，夏官不敢！”

“好好给我审，今儿累了一天，我先去吃顿饭。明儿来了要是他还不招，小心你的脑袋！”赵高吩咐了下去之后便又离开了。

等着赵高一走，赵鹤这才擦了擦，转而问李斯道：“丞相大人，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李斯心中愤怒无比，他根本没有想到胡亥会转手把自己卖给赵高，更没有想到胡亥会让赵高这样的阉人带着人把自己抓进大牢。他已经看清楚了，这胡亥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盯着赵鹤说道：“赵大人，你说说看，咱们这皇帝究竟怎么样？”

胡亥一年不朝，整日在阿房宫中饮酒作乐，这事情大家都知道。咸阳官员但凡是有点脑袋的，都在暗地里责备过胡亥。此时听到李斯的发问，赵鹤尴尬地说道：“丞相大人，便是陛下又不是，咱们当臣子的也不该乱说啊，你刚才说的话有些过分了。”

“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这治理国家岂能儿戏？胡亥他治国不是胡搞么？不久前杀死了自己的兄弟而自立为皇帝，现在又要残害忠良，罪不可理喻的是他竟然重用赵高这样的阉人，这是一个皇帝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他简直比夏桀纣王还要残暴。为了修建阿房宫，对天下百姓横征暴敛。我苦苦劝谏，他却根本不听。你看看古代那些有名的帝王，他们哪一个饮食都居住不节制。便是皇帝的车马器物，也要有一定的数量，宫殿都有一定的限度，颁布命令和办事情，增加费用而不利于百姓的要一律禁止，这样国家才能够长治久安。可是你看看胡亥，他是怎么做的？”

赵鹤皱了皱眉头，心下也有些不乐意，想着：“这话你怎么不跟始皇帝说呢？”当然，他也不敢跟李斯表露这些心声，当下只是劝道：“丞相大人，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吧。你看我派人去找谁，怎么着把您给弄出去啊。别明儿赵大人以来，真要对你用刑，我可就没办法了。”

李斯当下也慌了，赵高这人对自己这么狠，说不准真会对自己用刑的。

“赶紧去找冯去疾大人，让他来救我。”

“冯大人他已经死了。”赵鹤赶忙道。

“什么？冯大人死了？怎么死的？”李斯一把抓住了牢房的门柱问道。

赵鹤赶忙解释：“赵高带着人到了冯大人府上，逼死了冯大人和冯将军。”

“他们两个人都死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说完李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里空白一片。

第二天一大早，赵高便急急来了。看到李斯身上没有丁点儿伤痕，赵高不乐，皱眉问赵鹤道：“竟然没用刑？难不成李斯他已经招供了？”

“赵大人，昨天您走得匆忙，也没说丞相大人究竟犯了什么罪啊？下官应该让他招什么供？”赵鹤一脸苦涩地说道。

赵高闻言大声说道：“自然是谋逆之罪！”

“赵大人说笑了，丞相大人怎么可能谋反呢？”赵鹤笑道。

“他不会谋反，难道我就会？”赵高反问道。

赵鹤吓了一跳，不知道赵高说的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把谋反的罪名扣自己脑袋上了，他赶忙摇手：“赵大人就更不会了！”

赵高不再多说，当下道：“来人，给我打，先打上二十鞭子！”

作为先秦法家的集大成者，李斯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一座丰碑。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在赵高面前，被打得嚎啕大叫。

虽然行刑之人都忌惮李斯原来的地位不敢下重手，然而李斯从小到大都是握笔杆子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刑法，依旧被打得鬼哭狼嚎。

整整一天，赵高不断地折磨着李斯。李斯被打的浑身是血，不成人样。终于，李斯熬不住了，半昏半醒之下为了免受皮肉之苦，终于还是招供了。

等着赵高带着李斯的口供满意离开之后，赵鹤眼睛中都有些湿润了。在天下文人心中，李斯便是他们的偶像。看到对大秦帝国立下无数功劳的神仙人物被打落尘埃，赵鹤心中也有些不忍。当下匍匐在地对李斯说道：“丞相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冯去疾冯劫大人，都是不愿意受辱，这才自行了断。唉，定时赵大人查的紧，没给您这个机会。要不我为您准备一杯毒酒？”

李斯强行睁开眼睛，颤声说道：“要是如此，你不怕赵高责怪你？”

“我勉强算是赵大人远房亲戚，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了，我赵高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自尽！”李斯怒喊道。但此时他根本喊不出什么声音了，虽然青筋暴跳，但依旧只要赵鹤一个人能听见。

赵鹤看到这情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吩咐人把李斯抬回牢房。就在这时，李斯却突然拉住了赵鹤得脚，道：“赵大人，李斯有一事相求！”

那赵鹤赶忙低头问道：“赵大人，有什么话您就说。”

李斯缓了缓，轻声说道：“我要一支笔和一卷竹简，我要给陛下上书一封！”

……

李斯之所以不自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当初嬴政想要驱逐他国文人，最后李斯一封《谏逐客令》便让嬴政收回成命，这让他觉得靠自己的嘴，仍可以为自己谋取一线生机。再说了，他对秦国有大功，确实也没有反叛之心，凭什么会死呢？难不成老天真的无眼不成？

李斯上书一封，赵鹤看完之后连连点头。看来是李斯写的不错。把李斯送回牢房之后，他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信送上去。”

“不，你要亲手交到虎卫副统领手中，只有这样，陛下才能看得到。”李斯写完信之后，精疲力竭，此时说话，仿佛是弥留之际的病人一般。

“丞相大人放心！”赵鹤说完便离开了。

信赵鹤确实交到了虎卫副统领手中，虎卫副统领在得知李斯入狱之后也是心急如焚，此时看到这一封信，心中也是大喜若望。他当即便拿着这信，要去胡亥寝宫之中找胡亥。然而一路兜兜转转来到胡亥门口之后，却发现赵高正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之后，冷冷说道：“将军，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那统领一愣，赶忙把竹简藏到了身后：“没什么，就是一卷书。”

“是吗？我看看，将军平日里都喜欢看些什么书？”赵高慢慢走上前去问道。

“不必了，赵大人学富五车，哪里瞧得上我们这些粗人看得东西。”

赵高眉头一皱：“你这神情躲躲闪闪，定然是有问题。当初先皇明亮天下焚书，难不成你敢私藏禁书？拿来！”

那虎卫吓了一跳，再不敢坚持，赶忙把竹简拿了出来。

赵高这才满意地摊开竹简，只见上面写道：“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之地狭隘。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饰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湖、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罪四矣。更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罪六矣。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

赵高看完心中一阵后怕。这要是让胡亥看到，说不准胡亥还真会放了李斯！他盯着护卫副统领问道：“囚犯怎能上书！”

那护卫副统领赶忙低头，也不敢多说什么。赵高当即到：“还不赶紧去宫门口站着？”

那护卫副统领赶忙慌张离开。

赵高在走廊前来回端详，心中甚是恐惧。这李斯手眼通天，心中想着：说不准真有让他想出什么办法从老中逃脱。要是他真的逃了出来，以他在朝堂上的地位，我必死无疑啊！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

来回踱步走了有半个时辰，赵高终于眼睛一亮，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