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突然的。”坐在旁边的甄仪放下手里的简报，轻声说道。
“理由？”张扬问道。
甄仪微微笑笑，说道，“刚刚看到简报，我最多只有三层把握，可是经过顾将军这么一讲，我倒有七分把握皇帝这是中了毒了。”
“中毒？”张扬皱眉。
甄仪点头，拿起另外一张单子来，“据张将军所写的简报来看，最近皇帝频频招炼丹的术士进宫为他炼制长生金丹，而且，最近皇上招嫔妃侍寝最多竟然一夜有三人之多……”甄仪笑了笑，“皇上还真把自己当成种马了。”
张扬第一次听到竟然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诋毁皇上，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你说的毒是……”顾衍之问道。
“就在金丹之中。”甄仪简单的回答道。
“那东西不是说可以……”
甄仪摇了摇头，“长生不老肯定是不可能的，真有那玩意儿，那些术士怎么不留着自己吃？就算没有眼前的富贵，熬呗，反正也死不了，等到把自己身边儿的人都熬死了，他还怕自己没有富贵么！”
晏连浦显然对甄仪的这个说法委有感兴趣，笑了笑，“接着说。”
甄仪正色道，“古往今来，君王皆希望自己能够与天地同寿，这样好能一统江山，千秋万代。而一些胆儿大的术士正是利用了人的这种愿望进行行骗的。”说到这儿，甄仪撇了撇嘴，怎么弄的自己跟在这儿做普法讲作似的，“其实丹药本身，根本就没有药的成份，你想啊，那些个补药皆是草木，哪里经得起高温的烧制！”
“那皇上……”
甄仪笑笑，“如果有人希望皇上认为他自己吃了丹药效果极佳的话，只要在皇帝日常的饮食上动点小手脚，那一切就皆有可能了。反正皇帝每天吃的喝的补的那么多东西，而太监们又只是管试毒，对吧？”
晏连浦若有所思的看着甄仪。
“那毒在哪里？”顾衍之问道。
“炼丹炼丹，主要在个‘炼’字上。我想你们也知道，这其中有一味东西叫做‘朱砂’吧？”
几人点了点头。
“朱砂是个好东西，可以清心镇惊，安神解毒。心悸易惊，失眠多梦，癫痫发狂，小儿惊风，视物昏花，口疮，喉痹，疮疡肿毒，心神不宁，心悸失眠，惊风，癫痫，疮疡肿痛等等，它皆有功效。”
“这的确是好东西啊。”顾衍之说道。
“我刚刚也说了，最重要的是在个‘炼’字上。朱砂若用水沸入药，那是好东西，可是如果是用煅烧的方法，朱砂的颜色会发生很多的变化，所谓的五色金丹就是这么个意思，要知道，那变色可不是术士的术法，而是……”甄仪看了看在座的几人，笑着说道，“朱砂变成了水银。天长日久的服用下去的话，结果，还用我说么？”
如果刚刚若有所思的看着甄仪的人只有晏连浦一个的话，那么现在则是三个人齐刷刷的盯着甄仪。
甄仪不解，歪着头，笑问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知道的。”
甄仪无语，只要学过高中化学的都知道的好吧！
“侯爷可知道，为什么我年纪不大，却能做到天煞宫长老这个位置？”甄仪企图混淆视听。
晏连浦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的看着甄仪。
甄仪微微一笑，“比武艺，我比不过甄玄；比医术，我比不过叶亦；比算账，我比不过何长老；比威望，我比不过方长老。可是，我这人有一样东西，也是他们比不了的，就是我的旁收杂学。”
“你这些东西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哪本书？谁写的？”顾衍之问道。
看来自己的企图很不成功啊，甄仪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你们不要那么精明好不好！
甄仪笑着看了看顾衍之，“这本是个残本，我记得那样子似乎应该是被火烧过，所以名字作者什么的，我还真没有地方去考证。想来，许是哪个术士良心发现，为给自己留点阴德，所以才写下来，警示世人所用吧。但估计……”甄仪说着，摇了摇头，然后她看了看顾衍之，一笑，“顾大将军可满意在下的解释？”
顾衍之一怔，这才发现，刚刚的自己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他有些汗颜的笑笑，点了点头，“只是可惜了那本好书没能在世上流传。”
“皇上原本只是对佛道心存敬意，怎么会突然间变的如此痴迷了呢？”甄仪显然不想在刚刚的话题上纠结，转头问晏连浦。
晏连浦冷冷一笑，“亏心事做的多了，当然怕报应。而且，最让皇帝现在不安心的，是他的那几个儿子。如今儿子们大了，越来越不好控制了，所以，皇帝想能再多生几个好控制的，而且，再多活个几年！”
甄仪了然的一撇嘴，小的时候当然好控制，可是长大了之后呢！这皇帝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竟然想出这么不着调的想法来。
其实，早在甄仪还是定国侯妃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了，皇上对太子宠爱有加，却无奈此子志大才疏不说还目空一切。而真正心有成竹的三皇子，皇上又不是那么的喜欢。
甄仪眯着眼睛，问晏连浦道，“这一次去西番送亲，三皇子的差是自己领的还是别人举荐的？”
“举荐。”坐在一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的张扬开口说道。
“太子一系的人吧？”甄仪接着问道。
晏连浦微微一笑，“与其说是太子一系的人，倒不如应该说是皇后一系的人。”
甄仪点了点头，笑道，“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孙，再不是东西也得保啊。”
顾衍之一挑眉，“那个不是东西的，是咱们侯爷的连襟。”
甄仪看了看顾衍之，又看了看晏连浦，“你还有这样的亲戚？”
晏连浦笑笑，“本侯的侯妃已经仙逝，自然也就没了襟可他连了。”
顾衍之一翻白眼，心里说，你们夫妻俩可够了啊！
“说到太子，”晏连浦看向甄仪，“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甄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原本我以为皇上还有些时间能耗着，没想一下子就下什么狠手，但是如今的情况来看，只怕皇上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月功夫的事儿了。所以，我得速战速绝了。”
坐在一旁的张扬“腾”的站起身来，看着甄仪皱眉说道，“谋逆！”
顾衍之低头闷笑，连坐在旁边的晏连浦也一脸不厚道的看着甄仪。
甄仪歪着头问道，“你说我谋逆？”
“是。”
甄仪一撇嘴，“我逆了谁了？”
“储君。”
“哦……”甄仪点了点头，“敢问张将军一句，晏家军效忠的谁？是这翊国还是住在皇宫里的那一家子？”
张扬一时不解，这两者有区别么？
虽然张扬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什么，但甄仪却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
“据我所知，晏家军有两面大旗，一面上书‘保家’，一面上书‘卫国’，可是却没有一面上写着‘保皇’对不对？”
对于甄仪的偷换概念，张扬虽然明白，但却不得不承认，晏家军的军训里的确没有一条是写着要保着皇家那起子人的。而且，那一堆一块儿里，也的确没有几只好鸟值得他们晏家军的兄弟抛头颅撒热血的去保的！
“再问张将军一句，如果晏家军遇到投敌卖国之人，若是他身居高位甚至是皇亲贵胄的话，难道晏家军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听之任之么？”
张扬闻言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晏连浦，而坐在一旁看好戏的顾衍之也望向晏连浦。
晏连浦轻叹了一声，然后将自己与甄仪在九宫山之中巧遇张平的事，以及张平对他们所说的事情还以之后遭遇杀手这一系列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虽然晏连浦说的时候用了一些形容词，但是用甄仪的总结就是：我跟甄仪在九宫山，遇到了太子的门人，门人说太子叛国！因为杀手出现，所以他认为可信。
真是简略的不像话啊！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拿到了那些书信证据，就可以在金殿上揭发太子……”顾衍之说道。
甄仪摇了摇头。
“这是铁证，还不行么？”
“别说太子可以随时扔出一个或者几个自己身边儿的人替他顶罪，就算你真的把他告下来了又能如何？堂堂诸君，为一己之私而叛国投敌，朝堂之上的震动自不必说了。你且想想，这世上哪里有真的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传到民间，会引起连锁的反应，绝对不会是你我想看到的！”
甄仪淡然的说道。
张扬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甄仪，然后点了点头，“同意。”
甄仪虽然没有抬头，但却感觉得到，张扬之前对自己的那种极具防范的抵触似乎慢慢的消散了！
顾衍之的眉头紧锁，是的，他明白甄仪的意思，这件事传入民间，势必会引起百姓对皇室的不信任，接下来的便会是无休无止的动荡，多少心怀不轨的人会拿这件事做上长篇大套的文章，然后天下大乱，各地守军自然要收拢镇压，到时候，外敌一旦入侵，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顾衍之看了看甄仪，轻轻一笑，难道刚刚张扬看着甄仪的眼光变了，这世上能让张扬佩服的人真不算多。
这样一个胸怀丘壑的女子，难怪晏连浦会不愿放手。
“那你准备怎么办？同样的戏码我可是不想看的。”顾衍之抄着手站起身来，笑着问道。
甄仪一笑，“又没有好角儿，还真演不出同样的戏码来。”
晏连浦看着张扬，“太子那边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么？”
张扬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贴来，递到晏连浦的手中。
晏连浦接过来，打开一看，不屑的一笑，“他还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什么东西？”顾衍之问道，“看着像是喜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