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进屋的一个直直扑倒将屋中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这屋中人就有我娘。
娘腿不灵便但眼睛好使,她一下看到我伏在师父的背上,唬得大张嘴半天才喊出声:“大壮,是你吗?你……怎么来的这里?这……什么情况?”
在娘问的当口我已经从师父肩上下来,师父也被我拉了起来。
我忙跑到娘的面前,因为嗓子没恢复沙哑发不出囫囵音儿,但娘却感受到了我的内心的想法和说出的话。
娘看着我被蛇咬伤惨不忍睹的脸,心疼又讶异问道:“大壮,你对娘说说你这脸是咋回事?”
娘的话刚说完,我接着要回答被师父给截下:“还是我来说吧,大壮这脸是被蛇咬后又中了断肠草毒,快别问了,快点杀鸡或者鸭和鹅,越快越好!”
师父的话一落下便听到从外面进来的人给质问:“这黑灯瞎火的干嘛要杀生?白天不行吗?”
闻声便知来人的底气有多足,随着质问声走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精壮身量的男人,但见来人:浓眉入鬓,眼似黑曜,鼻若悬胆,行如罡风。
我虽然难受但不至于眼睛不好使,一下便认出来人,来人正是我娘舅。
进得屋来娘舅问道:“这不是我外甥吗?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师父急得替我回话:“这是毒蛇咬得和断肠草中毒所致……”
没等师父往下说,娘舅急脾气上来,眉毛拧成了一条绳说:“那快点处置!晚了来不及了!”
然后亲自去他家鸡架上抓来一只鹅,然后操刀宰鹅。
舅母很会看眼色的拿来陶盆在鹅头下面等着接鹅血。
屋外的娘舅和舅母都在忙着为我杀鹅取血,屋里的娘和师父都在为我忙乎。
先是师父将我从地上扶上床,然后是娘和师父在密切看着我,特别是娘,她看到我的第一眼起眼泪就没有停过,我心疼她嗓子又发不出音儿,只能含泪看着娘。
正在我与娘四目相看之际,娘舅端着陶盆到了我面前,他对我吩咐:“大壮,你把它喝下去!”
听着娘舅的命令闻着鹅血的腥膻味儿,我一下子呕了起来,是那种大吐大呕。
在我欲擦干唇上的残留物欲退到墙角躲避时,娘舅出其不意的上了床一下到了我面前,突然将陶盆端在我面前,厉声喝道:“快点喝下去!”
见娘舅这般的严厉和不容反驳,我知道已是无路可逃,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陶盆喝起来……
当我的嘴唇刚一沾到鹅的血液气味我的味蕾的所有记忆都被唤醒,鹅血的腥膻味直入我的味蕾,我实在是难以下咽,于是将头偏向一方,偏离陶盆。
此时我心里有个想法:娘舅必竟是我亲娘舅,与娘一奶同胞不会为难我的,我不喝鹅血他不会强让我喝……
可是我想错了,今天头一次见面的娘舅铁面无私竟然没给我面儿,不顾我拒绝端着陶盆随着我转到我面前,一下就将陶盆又一次送到我嘴边,接着嗡声命令:“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拒绝喝它等于拒绝生,难道你想?快点喝!”
听到娘舅说‘生’,又听到他说的留了一半的话,聪明的我一下便猜到了那后半句话,那是生的反义词。
一想到生的反义词我便不寒而栗,我在心里喊着:“我还这么小我要生,不要……”
可能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立马变得跟个猫遇到腥一般贪婪喝起来。
喝过鹅血过了没到三分钟脸马上不痛了,这令我感到非常神奇。
我感叹着鹅血功力,又在暗中感谢着娘舅。
我的心情因着喝了鹅血而好起来,自然精神头儿也足了,嗓子的水肿消退得差不多了,我便焕发了从前能说爱唠的精神。
拉着娘的手我问道:“娘,您来了多长时间了?几几呢?怎么没见她跟来?”
听我说完,娘眼中闪这着泪花回答:“唉!你有所不知,你随你师父习武练功这几年家中发生了很多事,一是我的腿病加重,二是你几几……”
看着娘吞吞吐吐的样子,我情之不妙追问道:“几几怎么啦娘?您倒是快点港啊!”
被我追问娘不愿提及的话还是被我给揪了出来,娘懊毁说道:“你走了之后你几几说没意思,总是有事没事的提起你,说你俩在一起最合拍。原来她是那么调皮爱笑的女伢儿,从你与你哥哥走了之后,特别是你走了之后她就从不出去玩,就在家里的吊脚楼檐下向前呆呆看流水,我怎样劝都不听,到最后连我都不理了,就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说去上茅厕,然后就……就被河水冲走了。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娘的话尤如晴天劈雳炸得我体无完肤,我仰脸大喊:“几几呀,你都是因为我而去的呀!我是个罪人呐!我饶恕不了自己!啊!啊!啊!”
听着我哭诉,娘也陪着垂泪,屋里的人也都缄默不语。
还是娘舅打破了这个悲伤的局面,他黑曜是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几几,大壮,人死不能生还,还是要顾着活着的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大壮这脸面问题,俗话说有副好皮囊男人能找到好婆娘,好女人能找到好婆家,可见面子问题非常主要。大壮的脸被蛇咬留下了疤痕又中了断肠草的毒,虽然毒已排出但疤痕却抹不去,这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生活,现在趁清治还有很好的效果,如果晚了既使神仙也无能为力了,几几您看呢?大壮,也征求下你的意见!”
这次娘抢先发话:“老老说你的话在理儿,我同意!我们苗家还指望大壮凭张好脸皮讨来好媳妇呢,就按老老说得办!”
娘的话刚撂下,我的语声便响起:“不!我不同意!”
我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楞住了,心道:“我这是在毁自己啊!就我现在这张凹凸不平又疙瘩溜坵的脸不用说女人看到害怕,就是男人在深夜见到也以为碰到鬼了,哪个女人肯嫁给我这鬼脸!”
我的反驳语气一出来屋中所有人都楞住了,他们仿佛石膏雕像般石化在原地。
还是娘舅先出头,他紧紧逼问:“大壮,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你不想我给你脸皮恢复原样?”
我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心意已决,我就要这副面相!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
听着我绝决不动摇的话,娘舅表情莫测的问道:“大壮,那你能不能将你不愿意恢复原来帅气面庞的原因告诉娘舅我,我好知其原因。”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好!您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