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石牌

一路上，最多话的当然是丁有，开着车还不忙逗着小白，说得肉麻却又不露骨，听得我哭笑不得，最后忍无可忍，便说：

“这位丁有同学，我一直没正式向你们介绍，其实他真名丁有地，还有一个哥哥叫做丁有田……”

丁有急忙道：“别说！”

我忍住笑，心想要是不打击一下他的自尊心，他话只会更多。

“在大学时，我有一次去找他，在宿舍楼下大叫他的名字，整幢楼的人都笑了……大学毕业后，他便改了名字。”

小如笑着搭上一句：“改名字这事，在派出所里也算常见。”

丁有忽然一笑，不慌不忙地说：“上一辈老人家起名字，寄托着对后代的一片好意，希望儿孙有田有地，这有什么的！你不是说我这名字改得好吗？却又说这是个什么《困》卦，要我循规蹈矩，不能犯事，吓唬了我这么多年，虽没有觉得会有多好，幸好也不至于犯什么事，你们这些五行八卦的玩儿，在我心里真是不值一提！”

想不到他居然如此镇定。

白至柔笑道：“你的名字以梅花易数之法起卦，就是《泽水困》☱☵卦，泽上无水，水困在泽下，会有出头之日的。但要是犯事了，就会百口莫辨，难以脱身，所以，宜行正道！”

丁有看了她一眼，又环顾我们一眼：“满车都是神棍，看来我直接将车开往派出所好了！当然，除了小白，她是好人！”

白至善笑了出来。

小如忽然叹了一声：“你改来改去，还是姓丁，我却直接随母姓改姓冯了。你跟方山一样，有个好的家庭。”

她此言一出，我们顿时不敢接话。

过了一会，丁有边开车边哼开了歌，“啦啦－－”

这歌声还真的马上把车内的气氛改变了。

小如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歌啊？”

“天空之城！”丁有摇头晃脑地继续说着。

白至善吃惊道：“这竟然是宫崎峻的《天空之城》？！”

“当然了！小白你也喜欢音乐吧？我还会弹吉它，吹口琴呢！”丁有脸上大喜。

“喜欢是喜欢的，但……”

我忍不住喷了一句：“天空之蝇！”

车内一阵暴笑。

……

当日中午，我们到了天河，吃过午饭，决定由我与丁有两人先到石牌村看看情况，而小如与当地派出所联系，魏伟则带着大小白在附近逛逛。

丁有开着他的轿车，到了岗顶，泊好了。

我感叹道：“刚才从一路走来，以前那些农田都不见了……我几乎认不出这个地方了！”

“你都有十年没到这里了，当然不知道沧海桑田的变化！你要是见到老七那幢楼房，保证你不敢想象他以前那个小混混模样！”丁有看了我一眼。

“他不是小混混，你别乱说。”我也看了他一眼。

“他以前象个小混混，现在却真是个大混混！”丁有嘿了一句。

我心想，跟你一样？

周围的环境虽然已变得几不可认，但石牌村的本色还保持着。

这里是广州最古老最大的城中村，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许多农田耕地，我在这里住的时候，出租房也多，但跟现在完全不同。以前都是些二、三层的旧楼房出租，跟屋主共住，但现在，旧房已改建成几层的新房，而且村民多已搬到新小区居住，整个石牌村，是一个彻底的出租城。

“这里现在有近十万人，人口是以前的数倍以上，跟当年完全不同了，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当然，最多的还是广西湖南四川福建的……你看，还有黑人呢！当然，也有吸白粉的……这里是‘黑白乱’都齐了。那边站着的女人，不用说，你也明白是什么……”丁有眼睛一直盯着街上浓装艳抹的女人。

我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你要是想讨得小白的欢心，最好不要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忍不住喷了他一句。

“那你可不要弄错了，我看着大白也挺好的，你给我个实话，你喜欢哪个？”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又是哭笑不得：“你喜欢哪个就哪个吧，这不关我的事，只要人家喜欢你就得了！”

丁有闻言神情放松：“这可是你说的，说不定，我一网打尽！”

我懒得理他了，看着石牌村与周围的高楼大厦的鲜明对比，感叹道：“这里要是拆了，建成现代都市，多好。”

丁有嘿了一声：“建成现代都市，那土地权产权归谁？赔付比例是多少？要是租金贵了，谁还来租住？你的想法，从来都是不切实际的，从小就是这样！”

我想驳斥，但知道他说得也对，这里面涉及太多人的利益，不是随便想想就可以的。

“老七的楼房到了！”

——

那是一幢七层高的楼房，与周围的楼房挨得非常近，窗户之间可以互相聊天、递东西。看这楼房的外观，建起来怕有五、七年了，单层面积应该超过两百平方米，如果间隔成小房，只怕有十间左右，每间每个月租金200元，200*10*7＝14000，一个月一万多，一年就是近二十万的收入！

我受丁有影响，也在计算着。

“我们两个累得象狗一样，一年也赚不到几万，他一年下来，比我们两个赚的还多，也不用劳心劳力，这世界真不公平！”我哼了一声。

“累的是我，又不是你……老七在那，我说过今天要来的！”丁有叫了起来。

我心里顿时浮起一丝温暖感，前面那个就是老七，身形比较瘦小，长着一双精明的眼，他变化不大。

那段带着点激情的岁月，很令人怀念。

“五哥！”老七高叫了一声，我看到他眼里含着点真真假假的眼泪。

“老七，你还是这么瘦啊！我们十年没见了。”我说话的时候，也有点感叹。

“这十年来，我就是没见过五哥，现在终于见到了！”老七擦着眼，笑着说。

老七将我带进楼中，我第一感觉是，这大白天的，怎么里面灯火通明？但一想就明白了，这里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真是太狭小了，通风取光都不好。

我觉得这里很象一个酒店，认真点说，其实是一个旅馆，一进门就有一个前台，有两位女性服务员，而左右两侧有数间办公室或是休息间，左侧有楼梯上去。

丁有不停的拍着老七肩膀：“我跟你说，我们这次来了好几个人，要查点事，你可得要认认真真，不能含含糊糊！”

老七嘿了一声：“含含糊糊的，从来都是你，最爽快的，肯定是五哥！”

丁有低声道：“我跟你说过，现在跟以前有点不同了，方山不想跟峻山他们碰上……”

老七捂了捂鼻子：“这个……我尽量了，毕竟他们的人，经常在这里出入……”

我听到这里，就想抽根烟，不料一摸，本来收在口袋的烟不见了！

“丁有，我的烟……你有烟吗？”不得不问丁有。

老七哈哈一笑：“五哥这十年来第一次到这里，要是身上不少点什么，这里也不叫石牌村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少了的，跟我说说，我帮你要回来。”

不是吧，这个地方已变成这样了？以前虽然有点乱，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心里泛起一丝的恐惧，摸了摸身上，钱包还在，其他东西都放在背包中，没少。

“方山，你近年几乎闭门不出，怎么知道世界变化之大。”丁有摇头道。

说到这里，我们已坐在左侧的办公室里，这里也是招待室，茶烟酒咖啡都有，但收拾得很干净。

这时候，前台小姐走了进来，看着老七说：“七哥，有个没有身份证的……”

老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没有身份证不要紧，有钱就行了！”

前台小姐皱眉道：“那个人……”她指了指外面。

我不由得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外面有一个高瘦男人，因为是侧影，只看到头发有些长，身上穿着有点寒酸，一条浅色休闲裤脏兮兮的，上身是一件T恤，也有点旧了，还背着个背包。

“这人留着长发，跟我一样的潇洒，不会是坏人。”丁有呵呵一笑。

老七瞪了那前台小姐一眼：“听到没有？跟我兄弟一样的潇洒，有什么问题？说过一万遍，有钱就可以了！”

“知道了，老板。”前台小姐应了一声，出去了。

看到那男人被前台小姐带上楼。

“老七，这石牌村，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你也不一样了，是个地主。”我感叹道。

老七笑道：“都那么多年了，怎会跟以前一样。对了，五哥，你们好象来了几个人，不要住酒店，到我新家住吧，我们搬出这里了，在一个新小区有两个单元，我也要介绍家里人让你认识。”

我感激他的热情，但想到此行，是为了寻找那个叫做徐之的下落，寻找陈尧博的下落，其他的容后再谈，住在哪，都不是问题。

“老七，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们这次前来，是想找一个人……其实是两个人。”

我拿出手机，将小如那些录像的相片给他看了。

老七笑道：“我听说过这件事，也知道有警察在这里查过这件事。但石牌村中，每年，也有几起凶杀案，你说的事，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我一听，心里上火了：“嗯，好的，就是一件小事，不好意思，打扰了。丁有，走！”

说完，站起来就走。

丁有和老七顿时呆了，直到我要走出门口时，老七才拉住我。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

“呵呵，你忙得很，我这些小事，也不劳你上心！丁有，你要是不走，我自己回去找大小白她们就是。”我冷笑一声。

老七哈哈大笑：“五哥，你还是以前那样，太直爽了！你五哥的事，我能当是小事吗？我只是说，这在石牌村里，是一件小事，但在我心里，是一件大事！”

丁有斜了我一眼：“方山，你怎么现在还是这样！老七会是那种人吗？你、你真是……太偏激了！”

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老七，你知道我不喜欢转弯抹角的，有事你就直说！”我嚷了一句，坐下了。

老七呵呵一笑：“这才是五哥呢！这事，一般来说，我真不放在心上，但丁有一说，我就到处打探，那个徐之和陈尧博的事，也算有点眉目。”

他接着说：“那天的事，我也有一点印象……那人跳进珠江的事，我当日也在新闻上看到了，过了两天，警察找到这里，到处问，到处查看，但那人没在这里出现，后来我又走了一圈，都问过了，没有这两个人的踪影，一点也没有！”

我听到这里，又有点急了，正要说话，老七话锋一转，说：“但我又问了在火车站混的老六，他现在可厉害了。你知道，这里和火车站，都是广州最乱的地方，也是最能藏人的地方，他果然打听到了那个徐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