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宫墙，绿琉璃，碧阔天。
还记得雁书初入宫门那年，阿母曾在她的耳畔柔声叹道：“这皇宫再深，也深不过人心。”
这些年的颠沛流离，令雁书越来越明白当年阿母为何会这般说。
阴暗面是人的本性，尔虞我诈是这个世界的写照，纵使她不去算计别人，别人也会想着法子来算计她。
雁书时常将自己的毒辣解读为对自己的保护，她心中的恶火，佛灭不了，能灭的只有她自己。
不远处，一名身着浅绿色石榴裙的婢女匆匆向着此处跑来，她将手搭在身前，神情慌张，左顾右盼。
婢人长相灵秀，像极了承欢身侧的茶春。
“雁书姐姐，今日唤我前来，所谓何事？”婢人抬眸用探索的眼神望着雁书。
唯见雁书冷冷一笑，沉声道：“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公主说了，让你今日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你家主子带到瑶池去。”
“这...”婢人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喏喏地开口：“我家小姐怎会听我的话，那瑶池刚死过人，她是不会去的。”
“那便是你的事情了，公主说了，她今日一定要在瑶池见到你家小姐。”雁书板着一张脸，扬袖转身，欲要离去。
便在这时，原本怯懦的婢人突然出声拒绝：“不行，我不能将小姐带到瑶池去！”
雁书的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回旋身子，威逼利诱道：“跟着公主，可保你一世荣华，既然你已经出卖了你家小姐，那便是叛徒。”
“做为一个叛徒，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我...我...”婢人垂下脑袋，支支吾吾，半天应不出话来。
雁书敛笑，将冷漠重新书写眉间，淡淡地说道：“你只需将你家小姐唤去瑶池，其他事情与你无关。”
语毕，她踏着轻盈的步伐消失在婢人的眼眶之中。
“茶春妹妹，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呢？”晚秋蹙了蹙眉，不解地望着不远处的茶春。
茶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确定晚秋是否听到了自己与雁书的对话，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缓缓扭转身子。
“晚秋姐姐，今日的天气真好。”茶春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转悠着眼珠，不停地转移话题。
晚秋仰头，抬手遮住迎面而来的阳光，笑盈盈地叹了一句：“今日的天气是不错。”
“既然天气这般好，我等便唤小姐一同前去御花园游玩吧。”
晚秋有些犹豫，闷声一响：“可是小姐正在想赈灾之策呢，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小姐每日都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我觉得她都快闷出病来了，今日天气这般好，她真的应该出去散散心的。”
“可是......”晚秋仍旧犹豫不决，紧蹙眉头，站在原地拨弄手指。
“别可是了，没准小姐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呢~”茶春焉地牵住晚秋的手，将她匆匆拽入瑶华宫中。
心中的魔鬼将她的良知一点一点蚕食，她知道承欢此次前往瑶池定是凶多吉少，却还是为了保全自己，决意牺牲承欢。
当朝最受女帝宠爱的九公主，她得罪不起。
屋内洋溢着一股淡淡的笔墨韵味，脸色惨白的少女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书桌上，她无力地眨动眼皮，满目绝望。
“小姐——小姐——”
莺啼般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涌入她的耳畔。
她疲惫地起身，索然无味地问了句：“找我什么事情？”
“今日阳光正好，御花园中百花齐放，不如小姐带着奴婢和晚秋姐姐去园子中转转吧。”茶春似鸟儿一般贴在承欢的耳畔叽叽喳喳，念个不停。
承欢耷拉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去吧，赈灾之策我都还没想出来，哪有什么心思玩儿。”
晚秋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苦涩地笑了笑，开口替承欢劝导茶春。
“小姐近日实在是太忙了，若是想不出赈灾之策，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茶春妹妹与我便不要再缠着小姐了。”
茶春心中一惊，冷汗淋漓。
若是今日承欢不同她前去瑶池，那么九公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承欢的命与她的命，她终究昧着良心选择了后者。
“小姐——便带我们一起去嘛~”她匆匆上前，挽住承欢的手，眨眼撒娇。
“不去不去。”承欢任由她摆弄自己的身体，也不肯妥协半分。
茶春又气又急，却又不能当着承欢的面发作。
她嘟囔着嘴，开始耍性子：“要是小姐想不出赈灾之策，那明日被女帝赐了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风景了！”
晚秋蹙了蹙眉，急迫地上前拽住茶春的胳膊。
茶春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时光只想当下之事，明日之事留给明日再议。”
闻此一言，承欢猛地扬手击案。
“啪嗒——”
一股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她的手掌心蔓延开来，她忍住掌心的痛，忍住眼眶的泪，颔首缄默。
茶春身子一晃，怯生生地说道：“要是小姐真的不愿意去就算了，奴婢不说便是了。”
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凉风，将茶春的心冻结成冰，承欢不愿随她前去瑶池，今日的她必死无疑。
绝望将她团团包围，一股心酸携着恐惧泛上鼻尖，这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已将她抛弃。
便在她心灰意冷之时，承欢出声，又燃起了她心中的希望。
承欢笑着说：“茶春说的很有道理，明天的事情谁知道呢，万一我出去逛逛就找到灵感了呢。”
“小姐，您的意思是？”茶春瞪大眼睛，又惊又喜。
晚秋喜悦一笑，道：“小姐的意思便是，要陪着你我去御花园逛逛。”
得到这样的答案，茶春差点儿喜极而泣，她喜的并非是承欢愿意陪她前去御花园，而是庆幸自己再次从阎王手中夺回了一条命。
晚秋站在一侧低头颔首，却实在想不明白茶春今日为何这般怪异。
御花园今日不去，承欢总会寻着机会陪她们去，可今日的茶春却显得异常急迫。
想到此处，她抬眸意味深长地望了喜气洋洋的茶春一眼。
顷刻后，她摇摇头，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