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书的身子慢慢沉了下去，膝盖处传来一声闷响，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公主，请饶恕雁书方才的无理。”
洛梅满目茫然，她不知雁书为何要对着萧薇竹下跪。
既然姐姐跪了，她自然不能让姐姐一人跪着，于是便一道跪下。
萧薇竹略凉的脸缓缓转暖，倾城一笑，“雁书何错之有？”
“方才公主与贺兰小姐说话之时，雁书不该多嘴插话。”婢女僵着身子，在地上跪了许久，一跪一盏茶的功夫便过去了。
半晌后，原本沉默的萧薇竹，缓缓开口：“你们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女，是本公主最信任的人。”
话到此处，雁书与洛梅同时将脑袋埋得更低。
只见萧薇竹抬起手，轻轻勾起雁书的下巴：“雁书啊雁书，你可是本公主最信任的人，可你方才会和要说出那般话呢？”
雁书轻笑着，小心翼翼地说道：“正因为雁书是公主最信任的人，所以雁书才要不顾一切替公主除去眼前的障碍。”
萧薇竹身子一僵，不紧不慢地抽回自己的双手，绕着暖屋走了几圈，却久久不曾唤雁书与洛梅起身。
她的沉默给屋内带来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洛梅眨了眨眼睛，呆呆地望着雁书落寞的背影。
“姐姐现在在想什么呢？”她忍不住在心中问了问自己。
便在这时，雁书忽然抬起自己的脑袋，恭敬地说道：“公主在迷惑，雁书知道。”
“那你知道本公主在迷惑些什么吗？”萧薇竹蹙了蹙眉，冷勾嘴唇，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雁书。
雁书张张嘴：“做奴婢的本不该揣测公主的心意，还请公主先恕奴婢无罪。”
养心殿内，九公主点了点头，细细地打量着雁书。
“公主一定不解，方才雁书为何会说二皇子与寒将军都同贺兰小姐般配。”
九公主再次点了点头。
“雁书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方才雁书之所以那么吹捧贺兰小姐，为的便是让她因嫉妒而对离家小姐出手。”
萧薇竹眯眸浅笑，叹道：“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闻此一言，洛梅身子一寒，用黯然的目光深深地望着雁书。
雁书只觉身后传来一束目光，她苦涩一笑，心想：洛梅，姐姐让你失望了吧。
这股倦意很快被她敛去，她凝眸浅笑，再次说道：“杀鸡无需用宰牛刀，区区离家小姐，无需公主亲自动手，我等愿做公主手中的利刃，替公主除去所有障碍。”
萧薇竹轻轻一挑眉，将跪在地上的雁书缓缓扶了起来，随即用冷漠的声音对洛梅说道：“你也起来吧。”
洛梅恍恍惚惚地站直身子，猛地想起日日来索命的翠竹，吓得脸色苍白，魂不守舍。
“夜色不早了，你等先下去吧，本公主要休息了。”萧薇竹挥挥手，将洛梅与雁书随意地打发了去。
屋外，雁书伸手晃了晃洛梅的身子，清浅一笑：“你这是怎么了？”
洛梅一怔，焉地回过神来，目露惊慌地说道：“姐姐，不是说好了嘛，再也不帮公主杀人了！”
雁书迅速伸手捂住洛梅的唇，站在黑夜之中慌张地张望了一番。
随即说道：“我们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姐姐别无所求，只求我的洛梅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
洛梅的眼眶之中泛起丝丝泪花，哽咽地说道：“如果非要做这些事情......那就让洛梅来做吧。”
语气之中充满勉强，却轻易被雁书听出。
雁书沉默，眨眨眼睛，冉冉一笑。
“姐姐，你的膝盖，疼吗？”洛梅拂去眼眶的泪花，轻声问道。
“不疼。”
“方才洛梅出宫之时遇见了六皇子，六皇子让我转告姐姐，今日亥时在瑶池相见。”她顿了顿，咬着牙又说道：“已经快到亥时了，姐姐快去吧。”
雁书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若是我去了，公主这处怕是你应付不来吧？”
洛梅故作明朗地说道：“方才姐姐已经将公主给安抚好，纵使公主心中有气，也不会撒在我的身上。”
“今日...发生了一些事情...公主虽表面上看上去云淡风轻，实际上早已经......”雁书皱皱眉，那双纤细的腿便似被藤蔓给缠住了一般，不曾向前挪动半步。
“我知道，不就是大殿之上的事情嘛！”
雁书沉默片刻，接着俯身贴在洛梅的耳畔，轻声细语了一番。
洛梅不说话，原本清晰坚定的目光却变得越发涣散。
一瞬后，雁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让你一人留在殿中，姐姐不放心。”
洛梅猛地扭转身子，背对雁书，张张嘴：“可是我已经答应六皇子了，要是姐姐不去，下次他见了我，一定会生我的气。”
“六皇子他只是一个孩子，一定不会生洛梅的气。”雁书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是那么温暖，那么安心。
洛梅缓缓回转身子，瞧见雁书的笑容后心中一酸，随即伸手匆匆将她向外推去。
“姐姐便去吧，公主这有我就行了，我可不想让六皇子那个大傻子天天缠着我！”她咬唇闷声，心口疼痛不已。
“唉...你......”
“去吧去吧，不要再耽搁时辰了，要是六皇子发疯寻到养心殿来，姐姐就丢人咯~”
雁书的脸颊微微泛红，瞥了瞥面露笑容的洛梅，“那姐姐便去了，我一定会快些回来，这段时间若是公主有什么吩咐，你便按她说的去做吧。”
洛梅心中一颤，望着雁书缓缓离去的背影，苦涩一笑。
“只要——姐姐幸福就好。”
从小到大，她便一直被雁书护在身后，只要雁书在，便没人敢欺负与她，她什么都没有办法为雁书做，能做的便是不同她争，不同她抢。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心仪之人，又如何。
“啪嗒——”一颗清透的泪水从她的眼眶掉落下来。
夜浓了，风停了，鸟飞了，四周的一切戛然而止，无人打扰沉溺在悲伤之中的洛梅。
这悲伤，该是多么悲伤！
自己深爱的人，爱着深爱自己的姐姐，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悄无声息地退出，避免三个人的纠结，成全两个人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