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八斗低沉的声音像是咒语一般回想着康为民的耳边,他像泥胎一样呆坐在了椅子上,高八斗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有察觉。
“吏城县将血流成河......”康为民的耳畔不断的回响着这句话,他真后悔背走了张麻子,这几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窒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张麻子。一时间,一个老痞子的失踪,引发了整个汤原县的振动,于家、李家、高家,张福,张成天,都以各种方式打探着张麻子的下落,这令康为民极为震惊。他不得不重视起张成天定下的三天之约,万一真找不到张麻子,张县长会不会治自己的罪?
三月二十五,胡三儿和大头他们回来了,济南府也没有任何消息,唐小七留在了济南府,说是继续打听着,康为民的心揪到了一起,他不知道唐小七还会不会再回来。
张成天说到做到,第三天的晚上,他当众宣布,撤销康为民警察所长的职务,暂时由胖千秋代理,同时吩咐人在城门外悬赏一百块大洋,查找张麻子的线索。
康为民无官一身轻,独自一人来到观音庙,这里是张麻子最后呆过的地方,他总想在这儿找点儿线索。康为民撬开青石板,跳进了石洞,四处摸了摸,并没有什么机关或者其他的暗道,他坐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洞口,青石板很重,石洞又很深,是不可能从石洞里面将石板推开的,肯定是有什么人来救走了张麻子,或者是害死了他,弃尸荒野。
康为民一阵脊背发冷,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了,并且下手之快,手段之高明,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张麻子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他的失踪会令整个吏城都随之颤动?自己私自将张麻子打晕背出来,难道是做错了,或者是正好中了什么人的圈套?
康为民在石洞里冥想了两三个时辰,直到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他才爬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屁股底下有一张纸,他非常惊奇,急忙捡起来,打开一看,两只眼呆住了,这不是玲花的《巫霜梦影》图么?它怎么会在这里?康为民仔细的看了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和他见过的《巫霜梦影》图又有一些不同,山还是那座山,水也是那片水,只是水中模模糊糊的似乎有头部的影子,一个个相邻着,隐隐约约的藏在水里,又像是倒影。康为民急忙钻出石洞,站在太阳底下,又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头影,一共八个,巧妙的布在水面上。这是什么意思?
康为民百思不得其解,这张山水画是谁的,为什么会仍在石洞里,是救走张麻子的人故意留下的,还是他不小心掉落的?
越来越多的疑团将康为民包围,他的脑子里全都是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等他踉踉跄跄的回到警察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屋子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被子衣服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底下,柜子里,每一样东西都被翻过。
康为民本来心里就憋气,看到这副情景,大为光火。他本想去找胖千秋质问,可是胖千秋去找张麻子还没回来,正巧胡三儿在,还没等他发问,胡三儿不打自招了。
“康大人,您别生气,我们也不想查您那屋,可是张大人逼着,没办法,得罪了!”
康为民一听,火冒三丈,可是又不能去找张成天的麻烦,毕竟自己理亏着呢,张麻子的失踪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他怀疑到自己也是正常的。县长惹不起,一个小警察,他还是能训斥两句的,“妈的,老子这是刚摘了乌纱帽,你们就什么都敢干了,什么意思,怀疑我藏了张麻子么?”
胡三儿一吐舌头,连忙道:“康大人,您别这么说,我们也就是听差的,上面让怎么干就怎么干!”
“就那么屁大点儿的地方,一眼就看出来藏没藏人,还用翻?”
胡三儿没法解释,只好尴尬的笑着。
康为民愤怒的回来屋,越想越生气,可是又能怎么办,没把自己从警察所撵走就不错了,否则就得睡大街了。
接下来的几天,警察所的人全都疯了一样,拿着张麻子的画像到处打探,胖千秋更是亲自带着胡三儿和大头到济南府,把所有的妓院和赌场都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张麻子的消息。
张成天火了,将悬赏提高到了五百块现大洋,一时间全城轰动,不少百姓自发的开始寻找起张麻子。
十几天下来,胖千秋瘦了一大圈,他半开玩笑的和康为民道:“要是再找不到张麻子,他就得活活累死。”他脱下鞋子给康为民看,脚底下全是水泡,本就肥大的脚掌,现在更厚更胖了。
“胖爷,有点儿不对劲吧,为啥死活要找张麻子呢?”
胖千秋也说不清,“鬼才知道呢,一个老地痞,有什么可找的,没准死在哪儿了呢!咱们的张县长啊,肯定是和上面吹了牛了,我在济南府可听说了,外面都知道张成天为官清廉,爱民如子,现在丢了个老流氓,他这么折腾,一准是做给上面看的,你想啊,一个要饭的丢了,他都拼了命的去找,更别说其他老百姓了!苦就苦了咱们警察所了,一刻也不消停,腿都快跑断了。到最后还啥好处也得不到,他呢,噌噌噌的就升官了。”胖千秋抱怨着,“不过,你算是有福了,既不用动脑,也不用动脚的,舒服死了。”
“舒服个屁,你是不知道,前两天胡三儿把我的屋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就差把我扒光了!”
“哎呦,不会吧,胡三儿这么大胆儿?”胖千秋有些不信,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是张县长下的令吧?我可听说了,有人跟张大人反应过,说是看见你二月十七那天在张麻子家门口呆了不短的时间。”
“胡说八道!”康为民一瞪眼,“这是眼看着张麻子找不到了,要给我扣屎盆子吧?”
胖千秋一听,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倒有可能!”
笑罢多时,胖千秋收拢了笑容,正色道:“张麻子这事确实有点儿古怪,你要说张县长为了升官这么找人,我也能想得过去,你说一群老尼姑也不停的打听,为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