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为民闻听，眉头一皱，“张福的女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好多年的事儿了，也不知道张福怎么就看上了王瘸子，将小女儿张雪嫁给他了，王瘸子入赘到了张家，生养了三个孩子，这些孩子都姓张。王瘸子入赘到张家这事，说起来还有段故事，当年王瘸子盗墓杜家坟被抓，险些挨了刀子。幸亏慈恩道观的云霞道姑出面相救，才将砍头改为挨板子。王瘸子大难不死，走了桃花运，云霞道姑将他入赘到张家，成了妹夫，张福张罗着给他买了个铺子，打铁为生。后来没几年张雪病死了，王瘸子又从张家出走，关系才慢慢的淡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张福都是王瘸子的老丈人，张家对他有再造之恩呐！”

康为民听着新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层关系，“云霞道姑这么大能耐，还能救下王瘸子？”

“哎！”胖千秋认真道：“你可别小瞧了张福，这人不简单。他到高家当总管也有二十年了，可以说当得高府半个家，大事小情，都是他出面处理，下人们背后都叫他张老爷。张福有一儿四女，儿子很早就没了，四个女儿分别取名风霜雨雪，张风嫁给了张麻子，没过上一年，就被张麻子折磨死了。张霜一辈子没嫁人，年轻的时候就去了慈恩道观出家为尼，最有出息的是三女儿张雨，嫁给了马占山的小儿子马胜。马家你知道吧，那在吏城县可是首富，连张百岁见了马占山也得客客气气，知道张福为啥神气了吧？你没见张百岁寿宴，都是他去的么？我看哪，高府早晚得变成张府！”

“这么厉害？”康为民很是吃惊，“那高老爷......”

“高八斗我只见过两次，人看上去挺随和的，前朝的举人，不知道为什么很少露面，常年不出门，都说他得了怪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胖千秋叹息一声，接着道：“高老爷对张福那是言听计从，仗着高家和马家的关系，也没人敢低看张福一眼，所以呀，张福很是威风，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

康为民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难怪张福那么大的派头，连自己这个警察所长都不放在眼里。同时，他也明白了，原来王瘸子和张麻子他俩还是亲戚。

“所以说，张福这人不好惹，他给你脸色看也算正常。这人势力的厉害，你没身份没地位，他才懒得理你。今天，也就是你去，要是换成我们，估计面都见不着，打发下人一扫把就给轰出来了！”胖千秋这么一说，康为民心里多少平衡了点，他怎么的还算是见到了张福，也问到了玲花确实来自高家，只是他不明白，张福为何一听见玲花的名字就变了个人一样，一问三不知，张口就下了逐客令，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天色渐晚，胖千秋的肚子开始打鼓，他笑着对康为民道：“走，一起去醉仙楼喝点儿？这阵忙得够呛，玲花的案子也都结了，咱们也该轻松轻松了！”

“走！”康为民答应着站了起来，随着胖千秋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明天就要问斩秦二婶，心里又不踏实起来，杀人容易，脑袋掉了，再想接上就不可能了。

“胖爷，你和胡三儿他们一块去吧，账记在我身上！”

胖千秋一楞，“怎么了康大人？还跟张福生气呢？”

“不是，我想去牢房一趟，看看秦二婶！”康为民道。

“哎，你就是操心的命，张县长都说了，明日午时三刻枪决，你去不去看又能如何？再说了，你还想着给他翻案不成？”

康为民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无法说服自己。

“玲花的死并没有这么简单，秦二婶虽然有嫌疑，可是他没必要用看家本领杀了王瘸子。就是想杀人灭口，随便捅一刀也就是了。我想一定有人在王瘸子身上做文章，陷害他。要不是找到了王瘸子的尸体，我还不敢肯定秦二婶是被冤枉的，现在来看，玲花一定不是他杀的！”

“哎！”胖千秋长叹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是这事怪就怪在王瘸子挨的那一刀，你说断骨连皮的刀法，咱吏城县谁会呢，也只有秦二婶会，不是他又是谁？再说了，你也别小瞧了秦二婶，他可是杀了一辈子的人，前朝那会儿在衙门里常年待在巡捕房的，多少也明白点破案的路数，万一他就是故意用绝活杀了王瘸子，你又怎么知道？”

康为民苦笑一下，道：“没有人会那么笨，非得让人怀疑上自己吧？那得遇到多厉害的断案高手才能冒那么大的风险？他又不是不知道，吏城县从上到下，多是草包，谁会想那么多！”

胖千秋一听，不乐意了，“康大人，你这话说得难听了，怎么叫吏城县从上到下都是草包？这话要是传到张县长耳朵里，我看不摘了你的乌纱帽！”

“好好好，不说了，你们去吃吧，管怎么的，我总想着去看看，这样心里踏实！”

胖千秋呡了呡嘴唇，他很了解康为民，勉强不得，于是笑道：“得嘞，那我们去乐呵了，回头怡红院的账也挂你身上！”

“你敢！”康为民一瞪眼，看着胖千秋拉着胡三儿和大头等人高高兴兴的去了。

死囚牢就在警察所对面，康为民找到牢头邹匣子，来到了秦二婶的牢房。

牢房里阴冷潮湿，黑漆漆的，一进去就闻到混合着霉味的屎尿味道。康为民咳嗽了两声，对邹匣子道：“你这破地方，好人关进来，也得熏死！”

邹匣子齐牙一笑，满嘴的臭气，道：“本来就都是死人，还想睡皇宫啊！”

邹匣子五十多岁，背陀的厉害，因为常年把牢房的钥匙放在一个铁匣子里带在身上，所以得了邹匣子这么个外号。他慢慢腾腾的扒拉出钥匙，打开了秦二婶牢房的三道锁，推开门点上油灯，对康为民道：“长话短说，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康为民答应一声，迈步走了进去，牢房不大，一地的污秽，靠在墙边有一张石床，铺着一些烂棉花被，秦二婶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老秦爷......老秦爷？”康为民轻声叫道，秦二婶没回应，一动不动。

康为民心里一紧，大踏步走上去，在秦二婶的身上拍了两下，“老秦爷，老秦爷？”

秦二婶还是没动，康为民大惊，连忙取下油灯凑到近处，不看还罢，这么一看，吓得他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