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宛如一块炽热的铁,逐渐冷却,在表面掩盖起一层鱼鳞状的盔甲,但是内心的燥热,永远不会消磨。
叶影迈步走入,手里握着请柬,虽然暮鼓已响,但是天色尚明,整个府邸被营造出一团喜气。
这里是花问闲的府邸,叶影也是第一次来,拿到请柬的时候花问闲还说着:“拜托了一定要来捧场啊。”
此刻看这府邸装扮的架势,花问闲定然是大操大办,各中缘由,还不便细说,叶影只觉得自己尽管吃好睡好便可,本身自己就像一个棋子,如今风雨飘零,连些许反抗也做不得。
花府的家仆接了叶影的请柬,便引着叶影前去正厅,叶影左顾右盼,充满着一种新奇,因为按照花问闲的官职,就算是真成了场狱的尚书,也没有资格建造这么大的房子啊,想必花家本身就是官宦望族,附带爵位在身,子孙皆受荫蔽。
家仆将叶影领到了正厅,花问闲就站在门口,见到叶影来了,便笑着躬身:“叶大人。”说罢将手一撇,“请。”
叶影咽了咽唾沫:“我,没有啥东西可以送,略微薄礼,敬请笑纳。”
说罢便将一个礼盒递到站在花问闲旁边的家仆手上。
“礼轻情意重。”花问闲笑了,“你人来了,就是最好的,你在苏阳住着还是破烂房子,能拿出什么好宝贝啊,肯定是趁着休假去东西市上买的。”
叶影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花问闲推了叶影一把“不说了,进去吧。”
花问闲将叶影带进了大厅,里面已经有些人席地而坐,座位前摆着小案。
“叶老弟,随便坐,喏喏,这边有个空座位。”花问闲将叶影按在了左边的次位上,自己坐到正位上,叶影坐在这个位置,不免有些正襟危坐,看了看前案上已经摆好了一碟白切冷肉,淋上了酱汁。
“今日家宴,各吃各的,当然菜色都一样,每人一小份,呵。”花问闲欠身到叶影这一侧,“晚上这个席都是同辈,也没有什么长次之分,我让你做的离我近一点,是因为这样好说话。”
“我还是第一次吃家宴,如有礼数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叶影笑道,“花兄这么说,我放心了。”说完叶影的整个身体也不知不觉地轻松了起来。
花问闲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此次也是趁着我生日,几位好友聚一聚,不必如此拘谨。”
这时下人前来拱手道:“王大人、章大人前来。”
“哦。”花问闲指了指外面:“几个朋友来了,快快请他们进来。”
不一时,几位客人便走进大厅,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下人,花问闲站起来,拱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王大人章大人也回敬道:“花兄寿诞,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叶影坐在席子上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口中的“薄礼”和自己的“薄礼”可不一样呢,花多么找问闲当上尚书已经是板上钉钉,消息已经出来了,就等几日后的官宣了,现在可不要赶紧巴结么,许多人想来参加这场宴会,也挤不进来呢。
众人纷纷坐上了席子,花问闲边对一旁服侍的仆人做了一个手势,随即那个仆人便退下去了,花问闲正了正身子,抚掌笑道:“既然客人都来齐了,那么今晚的家宴便开始了吧。”说着拍了三下手,从厅下边走上来了好几位侍女,端着一个小盘子,坐到了每一个座位的左侧。叶影能够嗅到旁边女子身上的清香,悄悄瞥了一眼,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还有些侍从,将大厅的灯火全部点亮,整个厅堂,变得无比明亮,和外面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随后,家仆们又在厅外面的庭院中心,点起了一簇炭火,篝火映照这,显得夜晚也不甚黑暗。
等到众人视线再回到案几,案几上已经添了一杯小酒,花问闲先举起酒杯,面对众人道:“花某,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随即喝下杯中的酒。
酒杯刚放下,侍女便将酒水添满,叶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赶紧用筷子夹了几口肉。
肉还没有吃几口,各色各样的菜肴便端了上来,每个人都是一小份,菜品虽然平常,但是却异常好吃,绝对是做足了功夫的。
酒过三巡,花问闲侧过身:“听闻叶老弟今日常常光顾档案馆,是否有些许线索。”
叶影有些不好意思得道:“可惜没有什么线索,只是看了些东西,也称不上什么谈资。”
“这些东西,想必做点酒后的谈资,也是不错哦。”
叶影连忙摆摆手,压低了一下声音:“这种事情,当不了谈资,见谅。”
花问闲笑了笑,身子往叶影旁边一靠:“我知道,等下吃完了饭,我们到后堂一叙。”
众人又喝了几杯,花问闲忽然直起了身子,用筷子敲了敲酒杯,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齐齐看向花问闲,像是等待着,只有旁边的乐队,还在奏着舒缓的音乐。
“我今年已三十有五,思议似水年华,有股怅然若失之感。”
有人道:“花兄不必过于悲伤,花兄还未曾过半生,就已经身居高位,还有什么忧愁呢。”
“位高而权重,常思力有所不逮之处,甚是繁忙,不如做一富家翁,每日可饮酒可赏乐。”
又有人道:“昔年有云: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朝堂之上古稀之人尚且拼搏,花兄何故出此垂老之言?”
“我只不过是看淡了勾心斗角,想要个平静之生活。”
叶影听着不是滋味,花问闲为了尚书之位,可以说殚精竭虑,无不表现着自己对于此位之渴望,但是现在即将要登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却又如此说辞。
花问闲忽然拍了拍手,旁边的乐队瞬时停了下来。
“今日吾有嘉宾,为大家献舞一曲。”
“哦。”
正当大家疑惑之际,堂下忽然走出一女子,叶影一看,心悸猛地一动,只见此女子金发碧眼,肤色黝黑,如油光般发亮,身上仅着数缕,露出一大片肌肤,而前凸后翘的身材,随着女子的走动,简直要从那又薄又少的衣料中暴露出来。
“咳。”众人微微显出尬意,却都不约而同摊了摊自己衣服的下摆,然后将前面的桌案移了过来,要么变坐为跪,要么改为盘腿。
那女子操着不太熟练的官话对着花问闲鞠了一躬:“花大人好。”
叶影咽了咽口水,但是却不敢开口,倒是花问闲先开口了:“诸位看惯了九国之舞,有没有见过北人之舞?”
这时旁侧一人忙道:“久,久闻北人曜部族能歌善舞,今日得见三……三生有幸。”
“哈哈哈哈。”花问闲大笑道,“不要拘谨嘛,黑皮一族不但能歌善舞,而且丰乳肥臀,都说这样的女子好生养。”
叶影看着那女子眼前两个如同嵌入了半个西瓜的胸部,只觉得内心燥热不堪。
花问闲又拍了拍手,一旁的乐队开始奏乐,调子果然和南部不同,那黑皮女子随之曼腰起舞,乳浪臀海,波澜壮阔,玉珠葡萄,若隐若现,只让中堂诸公,口干舌燥,不住吃酒。
一曲终了,黑妹鞠躬告退,诸公意犹未尽,眼睛都直勾勾盯着,直到黑妹消失在视线之中。
“诸位?”花问闲敲了敲酒杯,“诸位?”
大伙缓过神,连忙拍手道:“妙哉妙哉。”
有一人还道:“听说曜部族女子床笫之术也……”
“嗨,你这……”花问闲张出一笑脸着指了指,“此女人原本是丞相侍妾。”
“啊?”众人一听,刚刚那嬉笑之心不由减少了几分。
花问闲又笑了:“大伙……大伙不必如此,虽然是丞相侍妾,但是现在却常住鄙舍。”
于是又有一人若有所思道:“丞相年逾六旬,怕是力不能及了。”
“白兄休得胡言,哈哈哈。”大家笑容满面,又开始喝酒,倒是有人不省心,问花问闲道:“此女现在是何种身份啊。”
“哟,这话说的,我该如何作答。”花问闲顾左右,“虽然如今借住我家,但是于我却无名无分,还是丞相之侍妾,陈兄对不住了。”
陈大人连忙摆摆手:“我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倒是丞相侍妾,来陪陪酒不过分吧。”
“看你们眼勾勾的,嫌那一舞曲看的眼缘还不够多,想要试试手缘?不如我叫上我府上的侍女前来陪衬,一人一个。”
这不就和春楼一样了么。叶影心里有些嘀咕,这些官员喝了几杯酒下去,心里的一些话就口无遮拦开始讲起来了。
“好啊好啊。”正当那几个官员附和的时候,忽然有一人喊道:“不可。”
大伙循声而去,那人又道:“今日毕竟是花大人的寿辰,不是寻常夜宴,怎可这般。”
叶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姓王,也不知道官居几品,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但是孔雀斗艳的时候,他只像一张扁平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