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有动静,你可不必通传直接与朕禀告,今日朕也累了,你就先下去吧!”
“是……”
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恭敬转身,天家里头,是从来都品不出一丝家的味道的。
庆安宫外天色已暗,宿嫣不敢在外闹出动静,一直都只站在廊子里静静的的等着,晋王这一进去就是许久,她左等右等,虽有不耐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的杵着。
晋王阔步跨出门坎的时候,宿嫣正是仰头在看着前头那盏精美异常的飞鹤宫灯里的莹莹流火,痴痴呆呆的神情哀怨,等到晋王走到她的身后她才有所察觉!
对晋王来说,宿嫣给他的第一印象也就是那时候宿浩然的大力推荐,一直到也不见宿嫣有多聪明,只不过行事也不会落在人后,胆子也不同常人,说话老气横秋的,但总是占着理让你无法辩驳,脾气又倔又臭,就算是面对着自己这个晋王,也是全无半点敬畏反而是有一股初生牛犊的气势,让自己全没办法拿她当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走吧!”
夜色已黑,事情也已经办妥,这座皇宫,还是早早离去得为妙。
“已经办妥了?”宿嫣怔怔许久才回神。
“已经办妥了,这几日只需注意城外的举动就是了!”
不知怎地,晋王突然的就觉得,眼前的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灯火阑珊,娇小得只可到自己手肘的人儿眼中闪动的光芒,让他有了片刻的恍惚,恍惚之后,居然还不知怎的,伸手拢了拢宿嫣娇弱的肩膀!
“晋王殿下,天色已黑,皇上特令老奴送晋王殿下回府!”
海公公提着一盏绢灯走了出来,候在了晋王身后。
“有劳海公公了!”晋王拍了拍怔忡一脸茫然的宿嫣的肩头,放下双手转身走在了前头,海公公道了一声不敢不敢,立即随了上去。
晋王方才那一点是何意?宿嫣无暇理会,瞥了一眼身后金碧辉煌而冰冷的宫殿,她快步跟随了上去。
重新走上了这片空旷的广场,宿嫣心头的震撼小了很多,心中的好奇心也减淡了许多,晋王与海公公在前头说得十分起劲火热,宿嫣却是安静的随在后头踏着晋王的影子一步步的走着。
海公公说起了皇上日常的生活,这些可是平常他们这些老太监卖弄得人敬重的资本,平日别人就算是拿着银子讨好着他们也不会吐露半句,今日若不是看皇上对这位晋王另眼相待,他也不会讨好的与晋王提起这些。
从一个外人一个奴才的口中得知自己父亲平日的喜好平日的生活,晋王觉得好笑之余,却也听得十分认真,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消息,对他了解这个父亲掌握他的喜好是十分有用的。
“皇上最爱喝的茶,是雨前龙井,从姚州那一带进贡上来,用玉泉山上的水泡制而成,皇上平日用过膳后,还有喜欢散步的习惯,昨日就与常妃娘娘在御花园走了半个时辰,还有皇上就寝前,最是喜欢喝一碗银耳汤。”
海公公如数家珍的倾吐着,晋王侧耳认真的聆听着,这一路走得倒是不知时间流逝路程遥远,仿佛也就是一瞬间,两人就从宫中到了晋王府。
海公公如此示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晋王也懂,都已经到了家门口,自然就请着海公公进去坐了。
宿嫣一路缄默,在路过沈府的时候倒是看了一眼正是灯火寂寥的沈府,正好看着焦急万分的管家,她也就上了前,与管家说了沈客奉命执行任务今晚不回来的消息,管家千谢万谢之后,也就让下人早早的关了府们,挑灯回了府。
回到院子里,却不见灯火,宿嫣轻唤了两声樊素,也不听有人应答,樊素今日一天都是留在晋王府,这时辰又是去了何处?宿嫣一时放下不下,就去寻了管家,管家只说樊素是去探亲,今晚许得晚些回来。
反正往日的宿嫣都是一人独处,今日没了樊素服侍到也不觉得有不适,泡了澡之后,她就宽衣上了塌,每日睡觉之前,她都习惯将每日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顺一遍,如此才能安心入睡,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顺而自然,并无有不妥也没有岔子,唯一让她不解的,反倒是晋王在宫中那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她不知该要如何理解这个有些暧昧的眼神的含意,更无法理解晋王为何要拢她的肩膀拍她的肩膀,晋王待自己不薄,当从未有过这样对待自己,而且今日晋王的神色,也是有些奇怪的。
在去皇宫的路上,他似乎还是在生自己的气!这又是为何?
左思右想没有答案,宿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得隔壁有了动静,她就披着衣裳起了床。
樊素方方回来,从那一脸疲累可看得出她这一趟走得怎样的辛苦,樊素也不过是比她大了一岁,她是因有两世为人的经验与记忆才会如此成熟厚重,但樊素却是真真的懂事成熟,虽说与自己相处还是有一些小孩的性情会流露,但在与旁人相处的事情可也是老气横秋得很。
“小姐!”没料到宿嫣会突然的开了门,蹑手蹑脚推门的樊素吓了一跳。
“这么晚才回来?一路上可安全?”宿嫣说着转身回了屋,拿着屋里的烛台走了出来。
有烛光照亮,樊素很顺畅的就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头打开了房门。
“多谢小姐!这一路虽是远了些,到是安全,奴婢有个亲戚,住在城南,听说是病了,正好小姐不在寻思着有空,就去看了看,奴婢刚到洛阳来的时候,他挺照顾奴婢的!”
樊素推开了屋门,将宿嫣手中的烛台接了过来。
“那倒是要去看看,身上的银子可够?”宿嫣今夜总的是要失眠了,所以想都未想的就踏进了樊素的屋子,想与她说会儿话打发一下时间。
“够!奴婢这几年,也存了些钱,虽说不多,但让他去抓药看病还是够的!有劳小姐挂心了!”樊素放下烛台,忙给宿嫣到了一杯茶。
“樊素,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还从未听你说过你从何处来?”宿嫣呷了一口茶。
樊素放下了卷起的袖管,将窗户支了起来。“小姐,奴婢的老家是舒州,年幼时家中父母都相继去世了,也没个兄弟姐妹,后来听说洛阳有个叔叔,就变卖了家当前来投奔了所以才在洛阳呆了下来,后来进了一位尚书家做了婢女,后来因为这位尚书外调,辞退了不少的下人,正好沈府在大招下人,奴婢就是那个时候进了沈府!”
“哦…………”宿嫣轻哦了一声,低头沉默了起来,难怪樊素也有如此稳重的性情,原来也是家中有变。
“小姐,奴婢能跟着小姐,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这次奴婢与叔叔说起这件事,叔叔也很高兴,还让奴婢与小姐问问好呢!说能跟着小姐这样豁达性情的主子,那是提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樊素忙活好了自己的事情,这就候在了宿嫣身侧。
“咦,怎么好好的衣服被挂破了?”宿嫣一偏头,正好是看到了樊素右手已经破开了的衣袖。
“也许是今日不小心给挂破了,奴婢缝缝就好了。”樊素慌忙低头,翻着手肘找到了拿出破处之后,立即释怀的笑了,话音未落,樊素就转了身在柜子里头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又关上了门脱下了外衣,对着灯光穿针引线了起来。
“你有一双巧手,可我这双手,除了舞刀弄枪的什么都不会!”望着灯旁认真的穿针引线的樊素,宿嫣总就觉得心头郁气更是难舒,可要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舞刀弄枪什么的,奴婢倒是羡慕得紧呢!”樊素娇嗔的努了努嘴。
“樊素,你觉得晋王殿下如何?”
想当初樊素不就是因为对晋王有几分非分之想才会随着自己来到了晋王府?宿嫣觉得自己是找到了话头。
“晋王殿下……”樊素娇羞的低头暗咬嘴唇,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与衣裳。“晋王殿下才华横溢,又玉树临风,对人又亲善,没有半点架子,像晋王殿下这样的人,同样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人倒是一个不错的人!比之太子冉王,却是是人品卓越突出。”宿嫣赞同的点了点头,用手挤着嘴巴眯紧了眼睛。
“小姐!我看晋王殿下对小姐也是极好的!就说小姐日日那么顶撞他,要是换了别人,晋王殿下哪里会有那么好的脾气!”
“樊素,你现在眼里,可都是晋王的好了,他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说这野心大了就不好,好好的做个逍遥王爷多好,偏偏却要去争夺皇位!”晋王现在的想法只怕百官都已经知晓,宿嫣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也没什么。
“小姐!晋王可是皇子,这皇位本来就有可能是他的,冉王殿下都与太子殿下揪斗了这么久!晋王殿下有这样的心思,也算不得是不好,这只能说晋王有志气,罗萝卜青菜各有所求嘛!说不定是晋王殿下做腻了逍遥王爷,才想着与太子冉王去争一争了……”樊素絮絮叨叨的,却到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头。
“樊素,看不出你倒是最了解晋王的人啊!”宿嫣调笑的看着樊素。
樊素又是一羞低头,扭扭捏捏的拿着衣裳半遮面。“小姐就不要笑话奴婢了,奴婢这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好了好了,不与你说笑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你叔叔既然病了,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可以过去照顾他,反正这几日都没什么事情!”
与樊素说了这么一通,宿嫣才觉得心头的郁气舒展了几分,樊素虽只是一个婢女,但简短易懂的道理也能说出不少,与她这种全无心机的人说话,宿嫣才会感觉到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