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剑光青芒,惊虹掣电,匹练激射,剑光过处,一二丈内的漾漾浓雾,悉被剑气扫荡开去!剑光照射,但见一丈开外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袍老人,面现惊容,连挥手中乌黑长剑,飞洒出一片剑影,绕身而起,口中急叫道:“二位,快请住手。”
双方剑势,何等劲急,他喝声未落,但听一阵“锵”、“锵”剑鸣之声。
青袍老人一片乌黑剑影和那蒙面女子挥出的一道青芒,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至少接连接触了十余响之多,但其实只不过是交手一招而已。光芒消敛,那女子依然屹立原处,可那青袍人却一连退了数步。那女子杀机已动,口中沉喝一声道:“很好,你再接我一招试试。”
话声出口,正待发剑!青袍老人已经着急的道:“慢来,慢来,快请住手,听老朽一言。”
那女子听他这般说法,只得剑势一停,冷冷地说道:“有话些说,有屁快些放。”青袍老人道:“老朽想请教一声,你方才使的那招剑法,是不是你独创的?”
那女子原本是要纵身飞起,凌空发剑,但她二十年潜修苦练,剑术已达臻化之境,因此她在挥手之间,即可随意变化,剑化匹练,暴长而起,无须再照原来剑式,纵身飞跃才能发剑。那青袍老人若非在剑术上,也有极深湛的造诣,像这样已经化去的剑招,如何认得出来?她双目冷电暴射,冷笑道:“你能认出我独创的剑招来,足见足下高明之极!”
青袍老人没等她说完,脸露惊喜,急忙拱手道:“原来是丁夫人,老朽……”
那蒙面女子截住他话头,冷冷地说道:“我不是什么丁夫人。”
青袍老人愣道:“可夫人方才使虽然是你独创的剑法,但里面颇有些本门的味道,你不是丁夫人,那会是谁?”
那女子微微说道:“难道只有你懂这套剑法不成?”
青袍老人神情一震,望着她,忽然拱手道:“你是、是、是副门主,请恕老朽前番失敬。”
副门主问道:“你如何会认得我?”青袍老人躬身道:“在下童应松,追随老丁老门主多年,自然认识了。”副门主道道:“那你在本门中担当何职?”
童应松道:“说来惭愧,老朽身受老门主大恩,苟颜而活,现充任本门总管,这二十年来,始终耿耿于心,未能有所成就。如今好了,副门主、马公子都赶来了,在下总算可以熬出头了。”
“你说什么?马公子也赶来了。”这几个字,听到她的耳里,不由得一怔,问道:“你说什么?谁是马公子?”童应松笑着答道:“副门主原来还不知道,马公子就是咱卫辉府专管不平之事的马峤马公子啊!副门主怎么?连他的名号都不晓得吗?”
副门主似是深感意外,面蒙黑纱之中一双冷厉的目光,愈来愈冷,哼道:“原来是他,他会没死?”说到这里,她突然注视着着童应松,急切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童应松也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了,自然听得出她这问话的口气有些不善。这位现任除佞门副门主的女子,老门主在日就骄纵惯了,性情偏激。一时深悔方才失言,只得陪笑道:“那马公子方才还曾在这里出现,在下没能留得住他,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副门主冷冷一笑,道:“那他去了哪里?你真的不知道么?”童应松道:“马峤不肯说,在下也不便多问。”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黎明,晨雾虽浓,但对面已可隐约看到人面。副门主注视着童应松道:“那么他来此作甚?”
童应松只觉这个蒙面女子果然不愧是除佞门的副门主,双目肃杀之气甚重,威厉慑人,一面陪笑说道:“那马公子和在下并不相识,怎会来找在下?这情形和方才一样,在下发现他的武艺,这才问起他姓氏。”
副门主冷笑道:“他能找到除佞门来,自然是为了井底洞府中南宋将军遗留的武功,哼!老身劳师动众,他倒想趁现成儿。”说到这里,她忽然沉声道:“童总管既然口口声声说老门主对你恩重如山,耿耿在心,我想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你大概不会推辞吧?”
童应松暗忖道:“此女果然厉害,但话已被她套住了,看来自己只好答应了。”一面连连拱手道:“副门主有什么要在下效劳之处,在下岂有推辞之理?”
副门主道:“很好,你既是咱们除佞门的总管,立即替我传下令去,要你手下守住入谷通路,不准有人擅入,擅放之人,否则格杀勿论。”
童应松面有难色地说道:“不瞒副门主说,在下手下,虽有多名剑手,但如今的除佞门深受朝廷控制,所有的人,既然投靠到除佞门来,自是想由此进阶,除了现有的一份薪饷,还有博取功名的希望,因此他们可说个个都是严嵩老贼忠实的鹰爪走狗,谁也不会听在下之命,去做妨碍自己前程的事情。”
副门主冷冷地说道:“他们不肯,好在此井只有一个出入山口,那就由你给我守住山口也行。”
童应松迟疑一会儿说道:“副门主,你要做什么?”副门主又冷声说道:“这个你不用问。” 童应松又道:“副门主还有什么吩咐?”
副门主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大氅,此时解开胸前紧缚着的带子,脱下黑氅,里面缚着两个皮袋。副门主朝两个皮袋一指,说道:“你替我把两个皮袋中的药水倒进井里去,就去山口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进来。”
童应松心头犯疑,忍不住问道:“副门主,这两个皮袋之内,贮的是何药水?”副门主道:“是专解毒井泉的解药。”
童应松迟疑了一下道:“副门主这是要去下井底么?这毒井泉只有洪定铣的贴身佩剑可解!”副门主冷声说道:“你不用多说,快给我倒下去,”
童应松只得依言把两个皮袋打开,一齐倒入这井水之中。这时天色已经大亮,这井水之上,浓雾也渐渐稀薄!副门主等他把两皮袋的药水倒下之后,急忙探首朝井中望去。这两个皮袋内所贮之药水,轻得像露珠般,一滴解药,就可化去毒水,变成清水,这两皮袋解药,足可化去整个除佞门的毒井泉。
照说解药倒下去之后,井水自然而然由浓而淡,由淡而无。副门主目不转瞬的注视着井水,但井中比墨还黑的井水,依然毫无动静,黑得深不见底!黑的比墨还浓!感情这所谓的‘解药’已经失效!副门主的蒙面黑纱之中,一双目光,渐渐变得冷厉如刀,冷煞得怕人,沉怒地哼了一声,切齿道:“小王八蛋竟误我大事。”
童应松眼看天色已经大亮,井中还是一无动静,心头也禁不住暗暗焦急。井底洞府是那位南宋将军精心建造的,其中有步步玄机,牵一发便可以动全身。自己又没有进去过,不知里面究竟如何情形。马公子进去了已经一个多时辰,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在他心头忧心如焚之际,那副门主也望着这井水,已经完全绝望,狰狞地骂道:“好小子,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转过身来,冷声道:“童总管,你知道那马峤是朝哪一个方向去的?”童应松道:“这里也只有一个出口,那马公子……”
话声未落,突听井心响起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平静的井水,登时冒起了八个漩涡!北侧石壁上从龙头口中喷出来的正是“毒井泉”,业已停止,井中水位,正在急剧地下降。
副门主凌厉的目光,全神贯注地在童应松的脸上,冷声道:“井底已经有人进去!你说,会不会是那姓马的小王八蛋?”
童应松心知马峤已经得手,心头虽然暗喜,但他方才已领教过副门主的剑术,再听她口气,似乎对马峤怨恨甚深。一时不禁又暗暗替马峤担起心来。他内心虽是百感交集,但脸上却丝毫不露,脚下不禁后退一步,道:“在下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