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作坊,几乎每十步就能看到把守的人,这些多是身材高大魁梧,将作坊每一个角落看得死死的不会出任何差错,作坊并不大,劳作的人也就只有十个,这里的模板与老高拿来的那个有先不同,不同的不是模板的图案花纹,而是这些模板都是两面叠加使用的,一块块的模板叠加起来,极省事又节省时间。
见是来了这么多人,起先那些正在劳作的人与守卫还有些惶恐,但看着宿真都是一脸的从容不迫,他们就也都安静了下来。
“大人,这里就是我们的作坊,这是正在印刷的银票。”宿真指了指那几块压得严严实实的乌黑模板。
“你们的银票,是如何辨别真假的?”吴大人拿起了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对着屋顶洒下来的阳光看了看。
“我们的银票,都有编号,而且在银票上,还有旁人不会得知只有我们钱庄的掌柜,雕刻模板的师傅才会知道的记号。我之所以能一眼认出这假银票,就是因为这记号。”宿真不说这记号,是因为这记号是每一家钱庄的秘密,世间能工巧匠多,若是这些记号被别人得知,说不准就会有人制作银票鱼目混珠。
“几位老板,你们怎么看?”吴大人也不能一直忽略着几位状告人。
“大人,说真是他们,说假也是他们,我们是行外人,哪里懂这些,反正我只知道,我手头这些假银票是在大通钱庄支出来的,现在他们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李老板挺身而出,声音甚是愤慨,如此气愤,宿真身后站着的几个伙计无不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他们本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但是一听到那假银票那三个字,这作坊里的伙计护卫,无不是为之色变。
“本府自会了断公正,你们稍安勿躁,宿老板,你这头的本府都已经了解过了,现在就要去了解了解五位老板的了,方才本府已经让人去寻了几位老板的家住何处,我们先去大通钱庄等候。”吴大人对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聒噪不休很是恼怒,一张本就神色凝重的脸此时更是像是黑锅底一般让人心悸。
五人对吴大人这番话哑口无言,只能一个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在吴大人的身后出去了。
又坐上了这黑马车,宿嫣少不得上车之前多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回程的路因为不再心里没底,似乎比之来时的路程要短了一些,马车并没有到大通钱庄前门,而是从后门进的,可说宿真的小心翼翼真的是无人能比,这一路根本没人知道是去了哪里,更不用说推测出那作坊的所在。
“大人,李虎已经回来了。”才一进入客堂,吴大人留在大通钱庄的官差就匆匆来禀。
李虎是吴大人派去查看五位老板家中情况的人之一,他来得快一些,也是因为张老板的家住得近一些。
“张夫人属下已经带来了,在张府并未搜出假银票。”李虎身后还带着一个穿着鸦青色褙子的妇人,也就是张老板的夫人。
“民妇见过大人。”张夫人在李虎退到一旁后盈盈上前几步行礼。
“起来吧,本府找你来,是问问张老板的情况,昨日张老板到大通钱庄存银根之事你可知晓?不得隐瞒,统统到来。”吴大人本就是一路黑着脸,现在为了摆出自己的威严震慑张夫人,更是一张脸冷的跟冰块一样。
张夫人面对这一声声高喝,脸上一变,柔柔缓缓的道了一句是。
“前日,他从外头做生意回来,带回来了一些现银,正好这几日有人来过家里还账,也有了一些现银,他平日在外头做生意的时间多,我怕放在家里不安全,就督促着他拿去大通钱庄存了,也就是昨日下午的事情,可今早民妇拿着这银票出去买东西,却被那老板发现银票有假,这才,这才发现了这些银票都是假的。”张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一旁端坐着的张老板,又顺带着将这一客堂里的人都扫看了一遍将各人听着这番话的神色都记在了心里。
“好,你先退到一旁。”吴大人让书吏记下了这些话,摆手让这位张夫人退到了一旁。这一番对答宿真也是早有预料的,他们既然要做这样的事情,事先就一定做好了准备,只是对于这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宿真除了痛心只有痛心,他自认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缺德的事情,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的老朋友给了他这样的打击。
凡事都要将证据,断案犹然,现在吴大人面临的难题是,他无法断定假银票出自大通钱庄,也无法证明这些假银票是有人的栽赃陷害。
“大人,颜十在外求见。”
一名护卫上前抱拳。
“让他进来吧!”吴大人漆黑的眼珠一转,摆手把护卫退了下去。
现在找不到突破口,这案子一拖再拖只会越来越对宿家不利,他需要寻到一个更好更快的办法解决了此事。
颜十,也许就是那个突破口。
退到了张老板身旁的张夫人不停偷偷的用手在掐着张老板的后背,一双小而聚神的眼睛依旧还在不停的打量着四周。
“吴大人!”颜十款款而来,一脸得意洋洋意气风发。
“颜十,何事求见?”伙计呈上了茶,吴大人端了一盏。
“大人,我有一证据可提供!”说着,颜十在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此乃宿真写给姚州一位绸缎庄老板的书信,可证明他在姚州买了一大批价值不菲的绸缎。”
颜十说着,目光朝着宿真看了过去。
“哦?”吴大人疑惑的轻哦了一声,伸手接过细看了起来。
宿嫣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宿真,打看了一眼吴大人与颜十的神色,不着神色的出了客堂,掌柜老齐见是她,赶忙打开了柜台的门。
宿浩然正低头埋首的点算银两,老齐也在一旁做帮手,在柜台后头,就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银库,现在正有伙计不断的在里面抬出一个个的箱子,柜台之外还拍排着长长的对,这件案子不及时解决,大通钱庄的这些根基,只怕是要掏空了。
“你怎么来了?”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百忙之中的宿浩然抬起了头。
“颜十拿出了一封信,说是宿家主写给姚州一位绸缎庄老板的!”宿嫣平静的走到了柜台前,看着宿浩然忙不迭的将一百两五十两的银子往外送。
“颜十是有备而来,这些也都是料想到的,好在吴大人是爹的好友,这次应该会帮着些,只是一日找不到证据,大通钱庄蒙受的损失就大了,到时候就算证明了自身的清白,也只怕要被同兴钱庄击败了!”
宿浩然忧心忡忡,颜十的猖狂他也五颗奈何,他怕就怕颜十的黄雀在后,现在大通钱庄的名誉受损,这是就算真相大白于天下也难以弥补的,而在大通钱庄的银子大批的流出去的同时,同兴钱庄的生意只会加倍的火爆。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家钱庄,可能会因此有所倾斜。
“吴大人已经让人去找同兴钱庄的那位饶先生了,他们要红口白牙的污蔑,要找到证据根本不是一时可以找到的,颜十的目的,就是想将大通钱庄的名誉染黑。”
“就算是同行之间的竞争我们也都讲究正义公平,谁想到颜十居然来了这么阴险的一招,防不胜防啊!他是通过什么法子弄到爹的书信的?”
宿浩然将银票到匣子里,又接过了下一个客人的银票看了起来,现在出了假银票,他不得不格外小心,好在他也认得那个特殊的记号,所以也可以很简单的辨认出银票的真假。
“他们先发制人,我们就要后来居上,只要找出这五个人都与颜家有过接触,到时候就算证明不了宿家是清白的,也可以把颜家拉下水!”
“他们不会承认的,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五个老板现在的手头情况,方才有人来回报,那个秦老板,似乎是做声音亏了本最近手头有点紧,我让人去仔细的查了,希望可以在这上面找到一些线索!”
“公子公子,外头李少主来了。”在外头维护队伍秩序的钱庄的伙计蹬蹬的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身酒气的李庸。
今日才做了大舅子的李庸在安国公府才喝了几杯酒,听闻了这一消息就赶了过来,宿家与李家是多年的盟友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同进共退共患难的,现在宿家有了这样的事情,李庸这个未来的李家家主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你怎么了来了?”宿浩然将手头的事情交给老齐,走出了柜台迎着李庸进入了内室。
“大通钱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我们李宿两可是家向来同进退的。”李庸看了一眼身后那条长长的队伍,莫不沉重的低声问道:“这次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这都是要败颜十所赐了,现在吴大人正在里头审理这件案子!”宿浩然与李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着他入了后堂。
“都告到了顺天府去了?颜家这次这招也真是够狠的,居然会这么做!”李庸一面唾骂着一面安慰了宿浩然起来:“你也别太担心,颜家毕竟做不到一手遮天,这次唾骂栽赃陷害,我们总能找到敌对的法子。”
李庸这一个我们而不是我,让宿浩然愣了一愣,随即就是感动真诚的与他道了一句谢,在宿家这种危难的时候还能有人与他们同患难,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更何况说这句话的是李庸,李贵妃滑了胎,皇上现在又宠幸了一位淑媛,现在李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除了王家依旧是稳稳当当没有闪失,宿家颜家李家都有了一些折损。
“假银票一事非同小可,既然报了案,按着规矩顺天府是要呈到刑部去的,这事一定会传到皇上的面前,你们宿家在朝堂没什么得力的人,我看,这件事,还是要去找找王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