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德妃就那样跪在冰冷的地面山,看着殿里的灯一盏一盏的灭了下去。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德妃才从地上起来,两旁站着的宫女们看着德妃的目光都有一丝同情,可是也没办法,谁让里面的人是莲妃,是楚皇最喜欢的莲妃。
德妃本就年老了,之前凭借着善解人意和不多话的特点楚皇还会时不时的去看看,可是如今莲妃不仅美貌,而且比起德妃来更加的善解人意,又不善妒,当然会让楚皇将给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她身上。
德妃落寞的带着贴身的宫女走在宫道上,迎面却走来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四皇子。
四皇子的脸上带着一抹来自黑暗的笑容,德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是这时候的德妃并不想和四皇子说什么,就算四皇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中本就十分的不和乎规矩,但是这个时候的德妃都没有这个力气去管这些事情了。
“德妃娘娘,这么晚了,去哪?”
四皇子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德妃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带着人就要离开,却听见四皇子说,“德妃娘娘留步。”
德妃在宫里这么久,什么东西没见过,四皇子这个人德妃也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不曾深入的了解过,所以这个时候德妃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停下脚步,但是德妃还是奇异般的停下了。
“德妃娘娘也知道,我和现在的莲妃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德妃娘娘若是愿意的话,还望明日能去拜访一下德妃娘娘。”
德妃的脸色忽的变得更加差了,她看着四皇子,却好像通过四皇子看到了那个莲妃,那个在宫中独占宠爱的连漪。
夜很长,可是德妃娘娘的耐心却不长,是以德妃娘娘什么都没说就带着人快步走开了,四皇子笑着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楚皇宫虽然很大,大的让人心惊,让人心慌,可是依旧有很多黑暗的角落,有些是楚皇的妃子们偷偷做的,有些则是楚皇自己做的。
四皇子慢慢的踱着步,在黑暗中越走越远,像一个暗夜的幽灵,缓缓的游荡在这人世间。
南然突然惊醒的时候,还是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她身边的颜渡还坐在那里,月光照在水面上,也照在颜渡的身上。
他们已经上船几天了,这几天里也不知道无谓在哪里,小船上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和几个船夫,不管是白天黑夜,这条船上都是一片的寂静,偶尔南然和颜渡说说话,颜渡的眼中也总是带着深深的忧虑。
南然很想将颜渡眼中的忧虑抹去,可是她除了静静的呆在颜渡身边,什么也做不了。无心告诉她,也许颜渡需要的只是她乖乖的待在船上,只要她安然无恙的在他视线之中,那么颜渡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南然没有一次这么相信无心。
无心还说,他们这次既然能这么顺利的逃出来,那么他们在京城的计划一定还在进行着,一切都会好好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等到了那个村子,他们就可以见到花雨熙他们,然后真正的去过自己的日子。
南然每次听无心这么说都会很认真的点头,日子从没想现在这样的难以度过,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被拉的很漫长,这条河也变得很漫长,河上每日都会出现的温柔的月光,以及每天和煦的清晨,似乎都是在不断地循环着,有时候南然会忽然忘了,他们已经过了多久了,已经在这条河上漂了多久了。
南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随即又将眼睛闭上。
半梦半醒之间,南然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在古图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每天子啊古图皇宫里无忧无虑的跑着,大笑着,似乎整个皇宫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直到那一次,她在一个荒废的宫里遇见了花凉。
南然记得花凉,虽然所有人都将这个人忘了,可是南然一直记得,甚至是将花凉牢牢的刻在了心里。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花凉是南然杀过的第一个人。所以所有的人都能忘掉花凉,只有她不会。
她记得花凉只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姑娘,明明跟她一样是一个公主,可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公主的待遇,而是每日呆在那个冰冷的冷宫里面,夏日里被蚊子叮的翻来覆去,冬日里被寒风肆意的吹刮着,只能躲在自己的被子里,一个人颤抖着取暖。
她第一次遇见花凉的时候以为她只是一个宫女,可是后来有人告诉小小的她,花凉也是父皇的女儿,只是因为不被父皇喜欢,就被关在了冷宫里面。
小小的她告诉花凉,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你太可怜了,我把你救出去。
花凉十分感谢她,于是每日陪在她身边,等待着她告诉父皇,等待着她将她救出去。
小小的她看着花凉对父皇的期待总是落空,她觉得很难过,于是就去找了父皇,可是父皇只是告诉她,你是公主,她只不过是一个婢女的女儿,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她听了觉得不是这样,于是很认真的告诉父皇,花凉也是父皇的女儿啊。
南然一直记得那个时候父皇的表情,那是一种惊讶和失望同时又欣慰的表情。第二日,父皇就将花凉带到了自己的面前。指着花凉对自己说,把她杀了。
小小的她不敢相信这是父皇会说的话,可是父皇却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她把那四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不敢,那是她的妹妹,那是和她有着相同血液的人,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她不敢。
楚皇似乎早就料到了,于是派人过来,拿了刀子,一刀一刀的在花凉身上刮着,从第一刀开始,花凉就不发一言,她只是看着她,用一种带着血的恨意的眼神看着她。她那个时候多小,在这种目光下早就害怕的站不稳了,可是拿刀却没有停,依旧一刀一刀的落在花凉身上。花凉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变得血肉模糊,空气之中的血腥气味让她忍不住想要吐。
终于花凉十分凄厉的的道,你将我杀了吧,我宁愿从没有遇见你。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夺过父皇手上的刀子,一刀刺进了花凉的身体,花凉淡然一笑,渐渐的死去。
楚皇带着人走了,可是那之后很久,她都可以听到花凉的声音在古图皇宫的每个角落里,所有人都不记得花凉,不记得这个若有若无的公主,也不记得,这个公主是如何死在自己的手里的。
可她记得,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她记得花凉的每一个表情。
那个姑娘,若不是因为她,或许此时也该和她一样大了。
花凉的死让南然从此之后从不轻易的对谁伸出援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给出的,到底是灵丹妙药还是伤人毒药。
她害怕她身边的人会重蹈花凉的覆辙,所以从来不曾对谁好。但是这些日子,有越来越多的人让她割舍不下,有越来越多的人让她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朋友,是他们很重要的人,这种感觉让南然觉得有些累了。
南然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只是在醒来的时候看到颜渡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那里,南然轻轻的将颜渡推醒,外面的阳光又是一片和煦,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十分的漂亮。
“五天了,快到了。”
真是漫长的五天,南然想着,来到甲板上,和颜渡一同坐下,颜渡慢慢的靠在后面的木板上,眼睛眯了眯,道,“管家,没有音讯。”
南然刚刚想开口说怎么会,当初说好了,要是他们成功的走了,那第三天管家就应该将六皇子府烧了,随即自己也从楚京退出来,可是如今颜渡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就是说管家那边很可能失败了,又或者是将六皇子府烧毁的时候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才会一直没有消息。
“对不起。”南然慢慢的说。
“等到了那,我们就隐姓埋名,和无心带着绍欢那样,找一个竹林,谁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就这样,终老一生。”
“嗯。”
南然将头靠在颜渡的肩上,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下来。
无心站在他们身后,手中的扇子紧紧的被握住,些许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就这样也很好,可以看到南然幸福的靠在颜渡的肩上,可以看到这么美的晨曦,还可以确定,那个自己心之所系的人还在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
就仅仅只是这样就够自己觉得安定了。
无心站了一会,又悄悄的走进了船舱,这些天来他一直颇为担忧,一直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就连夜里他也是没有睡的,倒不是他不相信无谓,而是他一直有种不真实感,他在楚京这么久了,无论是太子的试探,还是楚皇的防备都让他有种强烈的不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