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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无名弈

2015-02-06发布 2138字

“若无聪耳莫听天籁,非关正道不染尘寰。”这一幅对联是题写在四品亭上的。

在距离江湖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做雪观山,这雪观山由于地处北面,气候寒冷,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飘着雪花,它也就由此得名。

此山并不高大,远远望去,倒是娇小得可爱。它天然奇特,在它左右两端各有两座大山,而且这两座大山一座向左倾斜,一座向右倾斜,刚好将娇小的雪观山夹在中间,倒像是一双父母呵护着自己的儿女一般。如此奇特的景观竟然是天然而成,无论何人见了想必都很难相信,不过除了操蛇之神,人力又怎么能撼动这样的大山呢?所以,纵使心里很难相信,口里也不得不赞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雪观山得了两座大山的呵护,就十分悠然地孕育起来。按理说,这等严寒之地,该是草木不生才对,你若在空中对这一带放眼一望,的确可见大部分地方茫茫雪白一片。然而就在这一片茫茫雪白之中,还躲藏着一点儿青苍之色,那就是雪观山所在了。

这雪观山积雪甚少,不但草木生长不说,而且有些地方还很葱茏。在阳光照耀的不飘雪的日子,这里就更加美丽了,树木丛草的青葱全然展现出来,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直让人叹为观止。

就在这远离喧嚣红尘的雪观山上,有一座雄伟的宫殿,名叫正阳宫。正阳宫毗连着十来间小庙宇,主要供奉的神灵是道教的元始天尊。

这一片的庙宇宫殿就正好坐落在雪观山的青苍之中,山间各处修有栈桥,假山,园亭等人工风景,也有瀑布,飞泉等天然装饰,可谓美不胜收。而且处处皆有石板路相连,也算是四通八达了。

四品亭正是那山间诸多亭子里面的一个,这个亭子和一道瀑布遥然相望,正好座落在瀑布前面的一块大岩石上,那飞溅的急湍还时不时地要洒几颗水珠往亭子这边来呢。亭子坐在大石头上,两边都是用栈桥相通,感觉就像亭子是飞在空中一般。

亭名“四品”者,琴棋书画也。这四样东西并非凡夫俗子所能懂,而必须是有情性的会心之人才能品,因此叫“四品”。

此刻,就在这四品亭中,有两人正在对坐着下棋。面前石桌上的棋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脸正气,眉毛呈倒八字形,连同胡须以及披散着的长长的头发都是雪白,再加上他又着一身白色长衫,简直像是一个雪人了。此人便是紫阳宫宫主月百川的大师兄——正阳宫宫主司徒正云。而和他对弈的是一个头上烧了八九个戒疤的和尚,和尚年龄也是不小,但脸面甚为清秀,看上去也就不出老态。他法号明光,是一个云游僧人,和司徒正云有着多年的交情。他着一身灰色僧袍,腿肚子上已经打了几个补丁,脖子上挂了一大串佛珠,那佛珠黑黑的,又圆又大,真不知他那样挂着累是不累?还有他的腰间有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足以装好几斤酒。葫芦很光滑,上面刻着许多用狂草写成的小字,不通书法的人是根本认不得的。

这时该和尚落子,一颗白子被他举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而他脸色沉吟,一副思考之态。思考了半天他突然笑了起来,朝着对面的月百川道:“好你个老道,多年不见,棋艺倒是越来越精了。我这一子无论如何下,都是死局,翻不了身了。哈哈哈。”

司徒正云正端起石桌上刚刚用山泉泡好的碧螺春,微微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听和尚如此说后,也不禁开怀大笑。他笑的时候,气流将他颔下胡须和两鬓白发略略荡漾,更加显得他道骨仙风了。

只听他回道:“和尚四海云游,必定见识了凡尘中诸多高手,今日败在了老夫手中,想来定是和尚谦虚所致啊!哈哈哈!”

谁知和尚却大不以为然,摇摇头道:“道兄此言差矣。和尚云游四海不假,这些年也的确和不少人过过招,但凡尘中实无高手。不是和尚夸耀,和尚游历一番,于棋艺一道从未败北。就是号称千年棋圣的‘鬼算子’万俟风也未能胜过和尚。”和尚说着脸上便略有得意之色。

“噢?”司徒正云惊讶道。“连万俟风也没下过你,那是你赢了他了?”

“和尚既没赢他,他也没赢了和尚。”说到这里和尚解下腰间葫芦,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我俩下到会心之处,握手言和了!哈哈哈!”

“噢,原来是这样!”司徒正云右手捋了捋颔下白须,点头微笑道。

“当日我二人所下棋路,进退有致,攻防错合,实在是千年罕见。我们不忍心那一局棋就此湮灭无闻,因此特意为之起了一个名字——将军弈。”说着他朝着司徒正云望去。“今日我与道兄所下之局虽是我输了,但细细观来,此弈也十分难得,不妨也取个名儿纪念一番。”说着就开始沉吟起来。“道兄,你说是取个什么名儿好呢?”

司徒正云觑了他一眼,朗声笑道:“哈哈哈,和尚修行多年,怎么反倒修回去了?”

“噢,道兄此话怎讲?”和尚纳闷道。

“佛、道两家渊源极深,皆以尘寰为累。空无二字虽然各自解说不同,但还是有很多相同的地方。这一局棋若是非要给它取个名字,那么名字就在眼前,又何必再去想其它的名字呢?”

“噢?名字就在眼前?”和尚这下倒真成了丈二和尚了。“道兄道行高深,和尚惭愧,还请道兄明确告知。”

“无名即是名!”司徒正云悠悠答道。

“好一个无名即是名!”和尚拍手赞道。“无名,无名,妙啊!实在是妙啊!那你我这一局就叫它‘无名弈’喽!嘿嘿。”

“那又有何不可?”司徒正云道。

两人会心一笑,起身共对面前飞溅而下的山泉。那一道瀑布又宽又猛,白花花的厚厚的水流从顶端飞奔而下,有如一只猛虎下山。瀑布下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池子里的水清凉透彻,上面笼罩着薄薄的一层寒气。而池子中有一块岩石,山泉飞下,打在岩石上,偶尔就会朝着四品亭飞来数滴珠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