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老人后,苏慕然走向被朝霞映照,一派生机的新兴小镇。
踏着新修的鹅卵石路,他走到小镇东头的一座别院内。
此地已经被种上几排豌豆,在一位中年妇女体内木系灵力的浇灌下,茁壮成长,仅一个时辰,便长到膝盖高,翠绿的叶子宛若一枚枚挂在竹篱笆上的翡翠,其上的露珠折射出彩光,颇具美感。
中年妇女身侧,一名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给新坑播种,尽管她仅有五六岁的模样,可那认真的态度,却让苏慕然眼前一亮。
他没有打搅这对母女的工作,而是静静地站在竹篱笆外,温和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竟感到有些享受。
片刻后,女童播下一排种子,正四处寻找铁铲,目光恰好瞥见苏慕然的身影。
她“呀”了一声,小手中剩余的豌豆种子洒落一地,引起中年妇女的注意。
“是恩人,您怎么来了?”
中年妇女彷徨着拭去掌心的泥土,连忙拉住女童打开篱笆大门,欠身道:“不知恩人来此,还望恕罪。”
苏慕然摆了摆手,道:“不用惊讶,更不需惊慌,我只是随便走走,四处看看。”
他瞥了眼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女童,眼皮微跳,目光迅速移开,朝中年妇女说道:“我有些话要与你谈。”
语落,他看了眼女童,露出和善的笑。
中年妇女身为一名周天境修士,经验阅历都不错,自然从苏慕然的举动及话语中猜出他的意思。她蹲下身,双手放在女童的双肩上,柔声道:“去房间里给娘亲烧一壶茶水,记住,茶好了再端出来。”
女童哦了一声,看了眼苏慕然,眨着一双大眼睛,稚嫩的声音响起:“娘亲,要不要给恩人也泡一杯茶?”
“那当然要啦,快去吧!”
中年妇女轻拍女童后背,后者点着头,蹦蹦跳跳的穿过小院,进入后院的厨房中。
“恩人,可以说了。”
中年妇女起身,朝苏慕然深深鞠了一躬。
“孩子的爹呢?”
苏慕然扫了眼周围,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中年妇女眼中露出哀伤,叹息道:“闵钰的爹爹走得早,这几年,都是我将她拉扯大的。”
苏慕然深吸一口气,暗道情况与自己猜测的相仿,他看了眼中年妇女的小腹,“你体内的暗疾,我可以治。”
中年妇女呼吸一滞,略感紧张。
“你不必紧张,我曾为一家药阁之主,曾在一位药王的指导下修行过一段时间,故而眼力还是不错的。”他面无表情的解释,生怕中年妇女为此心存芥蒂。
她明亮的双眼快速眨了几下,轻抿红唇,思索片刻后,心中轻叹,说道:“恩人,你是想带走闵钰?”
“嗯?”
苏慕然剑眉微蹙,暗道自己的思绪,竟会被眼前这位修为不高的中年妇人看穿,倒也是件怪事。
他轻点下巴,干脆承认了:“你的女儿很特殊,而且,她的性格很讨喜,我愿意带她步入修行界,最多十年,便可还你一名绝代天骄。”
中年妇人没有答应,但也并未拒绝。
她瞥了眼厨房,看着正认真的加柴烧水的女儿闵钰,眼中闪动着泪光。
“恩人,你可知孩子他爹,是如何走的么?”
苏慕然眼帘低垂,道:“请说。”
“有人看上闵钰的体质,欲将她作为炉鼎培养,我与他爹爹自然不愿,也正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女俩,闵钰她爹才会陨落的。而杀人真凶,或许已经被地核生物大军吞噬了吧……即便没有,如今我们母女俩远在三千星里外,想必他们也无法找到我们了。”
他听着中年妇人的讲述,大概猜出了什么。
今日之所以登门拜访,乃是因为他看出女童闵钰身怀特殊体质,其中拥有纯粹的金、木两行之力,若能走上修道之路,未来便可凝聚生生不息剑灵体。
此乃道体胚胎,修炼至巅峰,可成大道,且来为最低成就,也是一名拥有锐利的剑意以及生生不息的木系之力的双重道台老祖。
起初,他并不打算教导女童,可每当他回想起女童在面临危险时,依旧能说出那么懂事、那么无私的话,他冰冷的心不由得被触动了。
正因如此,他决定将女童闵钰带上修行之路,并将之培养为自己的第一位弟子。
但,女童毕竟不是他的私人产物,若想将之带走,并不留下任何心理阴影,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与之双亲商讨。
可很显然,中年妇人似乎对他带走女童闵钰的决定有不少抵触。
思索少卿后,苏慕然看向厨房之内,道:“还记得一天之前,她哭着让我离开,不要救你们的那些话么?她的纯真、善良和懂事,打动了我的内心。你知道,假若我要用她作为炉鼎,必定不会与你说这么多,甚至于,你如今还能否活着,都是未知数。”
“这我知道,可是……”中年妇女呼吸急促,红唇轻颤,眼中闪烁着泪光,“闵钰是我和他爹的命根子,我……我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私,而让她离开!”
“或许,把她留在这个小镇,渐渐让她体内的超凡天资泯然众人,才是你的自私吧!”苏慕然看了眼正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走来的闵钰,低声道:“若闵钰的爹还活着,或许也不希望他的女儿,会平庸的度过一生,也更不希望,你继续忍受体内暗疾的折磨。”
语落,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看向闵钰。
“恩人,喝茶!”
小女娃子咧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洁白牙齿,笑嘻嘻的将一杯热茶递给了过来。
“真乖。”
苏慕然俯身接过茶杯,但一直放在鼻前闻着,滴水不沾。
至于中年妇人,则接过闵钰递来的茶杯,眼神躲闪,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两人的沉默,使得闵钰感到有些不自在,不解的来回看着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小女孩很乖巧,也很懂事的沉默不语,当中年妇女杯中茶水引尽,她便会自觉的倒满。至于苏慕然,却一直把玩着茶杯,滴水不喝,倒是让小女孩心中忐忑,误以为是自己泡的茶不合恩人的口味。
“恩人,钰钰泡的茶不合您的口味么?”
小女孩歪着头,小脸上尽是窘迫。
“不,很好喝,乃人间极品。”
苏慕然微笑着,但仍旧没有喝茶,而是看向中年妇人。
而后者,好似是经过了漫长的思索,终于将茶杯放下。
“我答应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苏慕然微微一笑,蹲下身,目光与闵钰的双眼平齐,轻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开山大弟子么?”
“开……开山大弟子?”闵钰咬着食指,满脸思索之色,“是专门帮您开山挖土的佣人么?”
这番天真烂漫的话,不仅让苏慕然忍俊不禁,就连本来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也“噗呲”一声笑开了,她拍着闵钰的后背,笑骂道:“傻孩子,开山大弟子,便是第一位徒弟,也是恩人未来所有弟子的大师姐呀!”
“哇,大师姐?”闵钰惊讶的捂住红唇,满脸惊喜之色,“我愿意我愿意!”
她兴奋的手舞足蹈,但还是不忘询问:“对了,恩人真的愿意收闵钰做您的开山大弟子吗?”
苏慕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那是自然地,只要你愿意,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大弟子,此生也是我的大弟子,我自会带你踏上修行,保你一路高歌猛进,成为镇压一方的绝代女王。”
“绝代女王!”
闵钰一字一顿的说,最后兴奋的紧抿红唇,看向自己的娘亲,那祈求的目光,好似在询问她是否答应。
中年妇女不着痕迹的拭去眼角的泪痕,宠溺的揉着闵钰的秀发,道:“孩子,娘亲自然是一万个乐意的。”
“耶!”
闵钰兴奋的跳了起来,在中年妇女的教导下给苏慕然跪下磕头,完成了拜师礼。
而在这之后,苏慕然终于喝下那一杯还有余温的清茶,大有深意的道:“这杯拜师茶尚有余温,一切,都刚刚好。”
……
翌日,苏慕然带着闵钰,踏上了回归星域战舰的路。
起初,他本要带走中年妇女,可后者却婉言拒绝了。
对此,苏慕然并不强人所难。
或许,闵钰她娘有自己的想法吧!
更何况,经过一夜的治疗后,她小腹内的暗疾已然痊愈,气色更胜从前,就连修为也水到渠成的突破至半步封王,用不了多久,她便可成为一名衍灵境修士,寿元暴增。
在离开之前,苏慕然找到那名尊者,以一件八品灵器作为交换条件,令后者暗中庇护闵钰她娘,以免她在这片陌生的大陆上遭遇欺凌。
当战舰驶离这座大陆时,闵钰正趴在窗边,好奇的看着外界的浩瀚星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十年,最多十年,你便会成长为一代女王,到那时候,你自会与自己的母亲重聚。好好修行吧,我的开山大弟子,童生闵钰!”
苏慕然神色复杂的看着闵钰的背影,心中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