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风波笑道:“龙帮主说的不错,这两个女人,她们的确都是机关暗器高手,根本不该出现此等漏洞的。”
“那又为何偏偏会出此巨大漏洞呢?”龙霸笑道。
“便正是因为两人联手!”戈风波笑道:“李卓然自以为是,也是为了赶时间,便让那宋婆婆负责金木水三大阵,卓长姑负责火土两大阵,两人也都极其负责,各展平生所学。可是,两人的机关之术却不是同一门派,所以方法各异;留给她们布置机关的时间,又实在太过仓促,阴差阳错之间,西北角,便成了两人阵法交界之地,两人都认为对方在此地布下重器,所以也就都没有布下重器,此处的机关,偏偏是整套阵形当中最最薄弱的。”
“这恐怕有些荒诞吧?”龙霸冷笑道:“如此干系重大的事情,她们两个就不互相交底吗?”
“因为她们是女人,而且是同行。”戈风波笑道。
“这怎么讲?”龙霸冷笑道,仔细的观察着戈风波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女人天生就是争强好胜的动物,无论是穿衣服,还是做饭,又或者是化妆,每个女人的心里都是绝不肯让对方比下去的,哪里会把自己的珍品佳作让对方去做褒贬,这是第一;”戈风波笑道:“同行是冤家,况且她们是同行而不同门,更不可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布阵之法,这可都是她们本门的不传之秘,这是第二。”
申屠飞突然冷笑一声,道:“我觉得龙帮主大可不必如此满腹怀疑,我有个最简单的办法证明真假。”
龙霸眼眉一皱,道:“怎么讲?”
申屠飞冷笑道:“到攻山之时,龙帮主可以将我们投降过来的一山阁人马组成敢死队,我们哥儿四个带着他们先冲上去,看看那西北角究竟是不是漏洞所在!”
龙霸大笑,道:“我如果让你们去趟机关踩陷阱,以后我在江湖上还怎么混?!好啦,用人不疑,我确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想不到,李卓然身为一方霸主,居然不明白一人画虎,两人画猫的道理!”
“很简单,他这个人多疑,绝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戈风波笑道:“他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就和你龙帮主一样!!”
龙霸大笑,突然之间便不笑了,冷冷道:“你竟然敢对我如此说话?!”
“如果帮主想找曲意逢迎拍马屁的属下,现在遍地都是,也用不着费这样大力气拉拢家师和我等,”戈风波居然敢直视着龙霸的双眼,龙霸也在同样直视着他,戈风波笑道:“帮主欲平天下,就该有容人之量!!”
“龙某自然有容人之量!”龙霸大笑:“我信你们就是了,不用跟我讲这许多道理!我想过了,就按你们的说法,我们不再整体摆开,而是要集中力量冲击大阵西北角,即便你们的消息有误,也不过多死伤几千人便可以冲过去,这点代价,我还是承担得起的!回去告诉你的师父,我同意他的计划,到我们攻山之时,李卓然必然死守无为谷口,到时让齐白羽在一山阁里举起反旗,从山上杀下来,两相夹攻,李卓然便死定了。”
他又环视众人,笑道:“这样一来,你们一山阁,也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我们根本不用回去。”戈风波道:“他们三人是率众投降帮主,自然不用回去;而李卓然现在已经整体戒严,我如果返回,被他抓住,岂不节外生枝吗?”
“那李卓然发现你不在齐白羽身边,难道不生怀疑吗?”龙霸道。
“李卓然根本不在一山阁上,”戈风波笑道:“他亲率大批人马埋伏在无为谷里,想要与贵帮决一死战,这是他天生的傲骨,帮主自然明白的;而且,万一他想起了我这个小人物,盘问我的下落,家师自然有办法应对的。”
龙霸道:“宁可主动出击战死,也绝不困守孤城坐以待毙,这倒真是他的性格。只是你如果不回去,消息怎么传递呢?”
“根本不用传递。”戈风波笑道:“我如果回去被抓,便是人证;如果用信鸽带纸条回去被捕获,便是物证。家师说了,当您闯过机关阵,冲到一山阁山脚下之时,便可施放蓝色烟雾,家师见到烟雾,便立刻动手,两相夹攻,便可击杀李卓然!”
“此计甚妙,”龙霸冷笑道:“妙就妙在,齐白羽先生可以坐观成败,如果我闯得过机关阵,他自然会举旗造反,欢迎我上山;如果我闯不过机关阵,他便还是一山阁的白扇,还是李卓然的好兄弟,好助手,对吗?!”
戈风波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终于流出了汗水,看得出来,伎俩被人戳穿的感觉,实在不太妙。
龙霸笑道:“年轻人,我看你神态沉稳,足智多谋,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才,死了着实可惜。所以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为什么派你来给我送这份情报?!”
“那还用解释吗,我是他的心腹……”戈风波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强烈,龙霸很是满意,因为他从戈风波脸上,看出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出卖的可怕表情!!
“他的心腹多了,你却是其中最扎眼的一个。”龙霸冷笑道:“他就真的不怕被发现吗?!”
“这……我的师父怎么会……”戈风波的脸,已经变得赤红。
“很简单,他也跟我和李卓然一样,从不轻信别人,他的心腹虽多,却只有你对他的忠心最大,本事也最高,所以只能派你来。而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的师父现在还没有真心投靠我,他还在坐观成败。”龙霸笑道:“所以,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在你把东西交给我之后,用我的手,来干掉你!!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便再没有了他与我勾结的证据。这样如果李卓然赢了,也不会反过来找他秋后算账。”
“这……我……”戈风波竟一时语塞,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突然,他猛的跪在了龙霸面前,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抽搐着,他大声喊道:“龙帮主,你要干掉我,就请动手!我,我实在不愿意活在这世上了!!”
龙霸大笑,道:“年轻人,你还有大好前途,死了多可惜!我只是向你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戈风波傻呆呆跪在地上,突然,仰头大喊一声,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猛向自己心口扎去!
那匕首明明已经到了心口,却忽然没有半分力气扎进去!!
只见龙霸大怒道:“被人出卖,却自己寻死,你好没出息!!”
原来是他及时出招,点住了戈风波的穴道!!
在场众人都已经惊呆了,好一招隔空点穴!!
龙霸一拂手,便又解开了他的穴道,冷笑道:“我只能救你一次,要死要活,自己看着办吧!!”
戈风波呆了几秒,突然扔下匕首,冷笑道:“龙帮主,你说得对,是他对不起我,我为什么要自己寻死?!我要,我将来……”
龙霸大笑,道:“好,这就对了!你现在便是我帐下大将,所有的一山阁投降帮众,都交给你统领!!”
“谢……谢帮主!!”戈风波愣了半晌,方才猛的叩头喊道!!
龙霸满意的笑了。
他这一招,恐怕是齐白羽做梦也想不到的,不仅仅是收买了一个死心塌地的手下,更重要的,是为将来收拾齐白羽,埋下了伏笔。
大战面前,齐白羽竟敢坐观成败,首鼠两端,龙霸岂能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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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峰,可以遥望对面的一座高山,那山峰山势雄奇,傲然屹立,两座山峰看上去很近,实际上却很远,望山跑死马的道理,自然绝非虚谈。
远远望去,这些年来闻名天下的一山阁,便建筑在那一座高山上,亭台楼阁层层叠叠,三丈高的石砖城墙,隐约可以看到上面人影晃动,来来往往,显然是正在匆忙备战。
一山阁旁边有一座秀美的峡谷,郁郁葱葱的谷口,也搭建了鹿砦,旌旗招展,戒备森严,这便是著名的无为谷了。
据说昔日高人曾在这谷里修炼,后来练就绝世武功,李卓然选此地建立一山阁总部,很大原因就是为了这块丰谷宝地。
阮青竹站在这缥缈峰上,看着远处的情景,忽然叹道:“李……李阁主竟要坐守此地,倘若双龙会联军在此长围久困,他的粮草岂能久持?”
她满目焦急忧虑之色,见识却颇有见地,无法想象,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身边忽然也传来一声叹息,却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美妇,正是青竹的师父,陈淑云。
陈淑云面色忧虑,终于还是勉强笑了笑,道:“他这个人一向谋而后动,如无精心打算,他绝不会将各路人马都后撤到此地,坐以待毙;我料想,他一定还有破龙霸的良策。”
青竹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师父说的多半是假话。
事到如今,除了自己给自己编个理由安慰自己,她还能说什么呢?
得到了侯龙波通过青竹告知的消息,陈淑云心急如焚,她这个做师父的,竟带着弟子连夜逃出天山派,日夜兼程,风雪无阻,用了足足三个月才赶到了一山阁,准确点说,是一山阁附近,她们没有进入一山阁。
她绝不肯见他,却宁愿为他而死。
这就是女人,任凭你用什么样的逻辑进行分析,也很难理解她们,或许,在她们心中,感情,便是一切。
逻辑这东西,看来根本不属于女人。
青竹道:“师父,龙霸大军已经逐渐逼近,我们要如何去,去解救那李……李阁主呢?”
“解救?你实在想多了!”陈淑云苦笑,眼中已经满是苍凉,道:“以我们的武功,哪里能够从龙霸千军万马当中解救出他?我早已经决定,如果他占了上风,我便看着他取胜,连见他也不见了;如果他陷入绝境,我便冲进战团,和他死在一处便了。”
忽听树林当中传来第三声长叹,一个男人苍凉的声音跟着传出来:“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伤害你伤害得还不够吗?”
青竹拔剑!
陈淑云却已瞬间便泪流满面!!
她用手压住了青竹的剑柄,看着树林当中突然走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灰衣斗笠,背负长剑,长身卓立,脚步沉稳;身后跟着一个面有戚容,消瘦的少女,虽然消瘦,但少女天生的光华,却丝毫也不能掩盖,诚所谓瑕不掩瑜也。
一照面,四个人竟都哭了。
青竹忽然扔下长剑,冲上去抱住了那个少女,两位少女抱成一团,大声痛哭起来!!
那少女连连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天大地大,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淑云看着那中年男子,慢慢说道:“二师兄,一别十几年,终于又见面了!”
那中年男子,原来就是名冠江湖的天山派剑客张齐云,他看着久违的师妹,忽然苍凉的一笑,眼角的皱纹堆积,看得淑云一阵心痛。
谁曾想到,眼前这个尽显老态的男人,也曾是昔日江湖众多美少女心中的偶像,江湖四大美男子之一。
昔日江湖的四大美男子,一个便是那日被金蛇郎君在清风山顶巨松之下杀死的慕容城,另外三人,便是四合帮风流潇洒的副帮主莫怜我莫二先生,天山派剑客张齐云,还有一人现在已经在江湖绝迹,名字叫做傅多情,看这名字,此人一定是个风流种子,保不齐带着多少个娇妻美妾,隐居到哪个远离世事纷扰的地方,逍遥去了。
今天的张齐云依旧潇洒,可惜头发都白了一半;陈淑云身材消瘦,却不改旧日风采,美女就是美女,骨子里都浸透了迷人的美丽。
张齐云忽然笑道:“师妹,十几年不见,你还是那样美貌!”
陈淑云凄然长叹道:“不,师兄,白驹过涧,流年似水,你我都已经老啦!”
她忽然看了看一诺,向张齐云问道:“一诺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如云把她交给我的。”张齐云两手一摊,眼神当中满是悲愤,慢慢说道:“还不是遇到了和你们当年一样的孽缘?!”
“孽缘?!”陈淑云大惊道:“可是,侯龙波和她感情多好,怎么……”
“难道你们当初,和那李卓然,感情不好吗?!”张齐云苦笑道:“世事弄人,造化难测,那无情无义的侯龙波,早已经娶了别人为妻!”
听到此话,青竹和淑云一同惊呼!!
她们对于侯龙波在山西的大战,以及与如烟的婚姻竟一无所知。
这也难怪,天山到山东何其遥远,这几个月,她们匆忙赶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眠不休,住宿饮食简直是对付,哪还有功夫精神去了解这些江湖事情?
青竹闻得此消息,却什么也不说,突然拔剑出手,向自己心口便刺!!
剑光一闪!!
她的长剑已经脱手而飞!!
张齐云已经收剑!
刚才青竹拔剑的时候,他距离青竹足有七八步远,可是当青竹的剑刺向心口的时候,他已经出剑挑飞了青竹的剑,这是何等超绝的判断与手感?!看他这一招出手,便可知此人的分量了。
青竹手中无剑,两眼迷离,什么也不说,一诺抱着她,痛哭不止。
张齐云大惊的看着淑云,道:“难道青竹和这姓侯的小子竟也……”
陈淑云泪流满面,却万分无奈的点了点头。
张齐云仰天大呼道:“老天爷!你为何如此捉弄人呀!!”
四人默然半晌,直到一个人打破了沉默。
谁也没想到,这个人,却是青竹。
她已经停止了哭泣,恢复了可怕的冷静,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苍白无神,满满都是绝望,她看着淑云和张齐云,慢慢说道:“师伯,师父,一诺,都别哭了!我们都是马上就要死的人了,还在乎这些虚名俗礼做什么?!”
一诺止住哭泣,两眼已经哭得如同两个水蜜桃,慢慢说道:“阮姐姐,你说什么呢!即便是去死,也是我去死!你恐怕已经知道,我其实是那李……李阁主的亲生女儿,虽然他从没有对我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可是父女天伦,却是我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的……”
“一诺,我……我也是……”青竹道。
“你也是?!是什么?!”一诺大惊失色!!
“我也是他的女儿!!”青竹终于忍不住,泪水如贯珠一般落下!!
所有的人再次震惊!!
淑云道:“青竹,你怎么……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颤抖不止,“做贼心虚”这个词,用来形容此时的她虽不恰当,却也是实话实说。
青竹冷笑道:“你们还要瞒我多久?师父,你一向心慈手软,珍爱徒弟,这一次却带着我赶到这里,让我陪着你去为他而死,不是已经说明了真相吗?!我不怕死,可你总该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吧!你看!”
她的语气当中,已经充满了对淑云和李卓然的埋怨。
她从自己的小包袱当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却不是什么女孩儿的私密物品,而是从里面取出了十几张画像!!
陈淑云接了过来,和张齐云,一诺一同观看。
第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英俊的男子,却是陈淑云在暗夜无人时,悄悄画成的,不是李卓然,是谁?
另外十几张画像,却都是画的两个人,青竹自己,和一诺。
一诺看着手里的两张画像,颤抖不止。
不得不说,青竹的绘画天赋太好了,画中的三个人,栩栩如生都不能形容。相比之下,那些刑部的所谓画像高手,简直不配吃这碗饭了!
青竹冷笑道:“一诺,你仔细看咱们的鼻子,眼睛,和这个男人,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儿相貌跟父亲相似,这是很寻常的道理,但因为男女有别,常常被人们忽略;而且说实话,李卓然的相貌虽不难看,但距江湖四大美男子,却还差得远呢,偏偏他的两个女儿,却个个都是不亚其母的绝色,人们往往更惊艳于两个少女的美貌,哪里还会探寻她们与李卓然的特殊关系呢?
除非,有一些心思狡猾到不正常的人,比如侯龙波这样的,才会做此事情,青竹和一诺不知道,她们的情人,侯龙波,早就知道了她们的身世。
淑云颤抖道:“青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知道自己的实际年龄开始!”青竹冷冷道:“你骗我说,我比一诺大一岁,其实我和她一般大!”
淑云的心在这一瞬间都快碎了,她实在不能想到,青竹竟是这样的聪明!!
可恨的是,即便她如此聪明又能如何呢?还是一样逃不过命运编织的无情罗网!!
淑云转过头去,扯住一根树枝使劲摇晃,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张齐云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目光看着淑云,冷冷道:“师妹,事到如今你还遮遮掩掩做什么?到底是不是,你给个话呀!”
陈淑云转过身来,看着青竹,终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好,果然好!”青竹不住的点头,惨笑道。
突然,她身子一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