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约翰有如重型坦克般的碾压，‘他’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的忌惮。

相反，‘他’放肆的微笑起来，脸上的笑容既严谨又疯狂，既优雅又暴虐，既感性又理性，既诗意又冷酷，既生机勃勃又充满了死寂，简直是世界上一切事物的矛盾体的结合。

“你需要绝望吗？我可以给你绝望。”

‘他’呢喃细语。

连躲都不躲，‘他’放松身体站在那里，只是黑暗的气息变得浓烈。约翰的身躯在撞上的一瞬间，就像是雪遇到了沸腾的热水，泥土纷纷脱离了约翰的掌控，变成了一滩烂泥。到真正接触到‘他’时，约翰连动都不敢动，成了非常奇妙的场面。强壮无比的大汉，竟然跪在年轻人的眼前。

“绝望吗？”

‘他’优雅地用手指勾着约翰的脸，相信只要用力一转，约翰的国字脸就会掉下来。

“去死吧……”

话还没有说完，格鲁西凭空出现在身后，两只手用力扼住‘他’的脖颈。

“该绝望的是你！”

“我知道你在那，就算你能消除气息，却改不到身上的气味。”‘他’依旧悠闲的说道，格鲁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在自己身上，或许这就是阻碍约翰的原因所在，他来不及猜测，机会只有一次！

“但你知道这个吗？”格鲁西快速地把手伸到‘他’的脸上，然后用力盖住‘他’的眼帘，把眼皮强行摁下。原本悠闲的‘他’顿时变得愤怒，黑暗的气息在附近奔腾。

“耍小聪明！”

逆五芒星的形成在格鲁西的手下重新波动起来，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看来‘他’的存在和眼睛中的五芒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果然正如传言所说，人柱的暴走可以通过控制眼睛的闭合加以封印。格鲁西暗暗地笑了，只要遏制住这个莫名其妙的黑暗力量，他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但让格鲁西愕然的是，狐狸的眼帘被他只差一线就可以彻底合上后，逆五芒星似乎感受到了重新被封印的威胁，转速开始加快。

只差一线，但着一线的距离无论格鲁西怎么使劲都没有用了。如果是正常人的眼睛，在格鲁西的力量下，估计早已经被捅瞎了。

不是吧！？在格鲁西瞪大了的视野里，‘他’的眼睛不但没有随着格鲁西的手指而闭合，相反正逐渐往外睁。一股强大的气浪在‘他’身边徘徊，之前‘他’并没有认真，力量的发挥也不完善，而现在，格鲁西和约翰感觉到让他们可以跪在地上的恐惧正潜伏在胸中。

无论怎么使劲，也闭不上‘他’的眼睛。

“给我用力啊！”

格鲁西尖叫起来，使上了全身的力量。约翰用力抱住狐狸的身体，不让‘他’挣扎开，拼死也要把‘他’控制在原地。生死就在这个一瞬间，无论是谁退后都会造成失败的下场。可是，即便格鲁西再怎么用力，眼帘还是越来越开……已经过半了。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格鲁西在这一刻，所回忆的竟然是自己的一生。这不奇怪，因为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在这一瞬间，格鲁西看到的，是他在封锁区的走马灯。

刚开始来到封锁区时，格鲁西很不起眼，他只是运气好的新人，不过如此。但是，在无时无刻不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格鲁西下定了决心，不甘心就这样平凡地死在怪物的肚子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拼命地学习暗杀技巧，终于超越在同一批来到封锁区的同僚，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杀手。

虽然在他之上，还有很多人。但是，至少格鲁西找到了自己生存的位置。即便无数次当格鲁西发觉，后辈已经超越他，前往更高的区域去时，他总是告诉自己，没办法，只能这样。

对，只能这样。

如果没有一次奇迹般的相遇，格鲁西大概会一直生活在他的位置上，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生被人反杀。但人生总是给有运气的人预备，改变是在一句话发生的。

“你实际上不想做杀手的吧。”

那天，格鲁西被一名女子这么说了。只是在酒吧里喝酒，当格鲁西哈哈大笑的时候，一名坐在旁边的陌生女子淡淡的说道。她轻轻举着酒杯，玩耍似的摇晃，眼神若有若无地盯着酒汁的旋转。

格鲁西的笑容变得凝固。

“你是谁？”

女子像是在风尘中度过很久似的，全身上下散发着危险与疲倦，她摆动纤细的腰肢，靠近了格鲁西的脸庞。红颜色的瞳孔细细地打量着他，让他有种自己被彻底看透了的错觉。她就保持着暧昧的姿态，轻轻的悄悄的低语。

“不要告诉别人我哦，我是旅团中的一员，辰龙。”她说，“如果不想做杀手，可以来找我。我会让你不需要任何代价的，变得更强。”

对于格鲁西来说，这句话对他的吸引要比他想象中更加诱惑。一直以来，无论格鲁西如何拼命地学习、厮杀、磨练，但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得到瓶颈。那不是什么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他，没有天赋。

这很正常，来到封锁区的人有很多，什么样的都有。根据记忆碎片，格鲁西注意到他只是普通的上班族，生活没有任何出轨的地方，科员、科长，一点点的晋级，到科长也就到此为止，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过的。到了封锁区，状态也没有任何改变，也不会改变什么。他还是科员、科长的位置。

根本不是什么热血故事，格鲁西只不过为了更好的活下来，所以他只能成为暗地里捅刀子的杀人凶手，这样才能维持所需求的社会地位。在加入旅团后，他得到了一件神器——青黑色的紧身衣。有了这件衣服，格鲁西愕然地发现，他可以随意地控制身体颜色，直至融入环境当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像是传说之中的隐身衣一样。

“欢迎你加入，相信你会活得比我们更久，子鼠。”辰龙微笑着对他说道。

格鲁西终于彻底地跻身于天赋者才能进入的大门，成为了其中的一员。经过实战磨练的暗杀技巧以及可以隐藏存在感的装备，两者塑造了一名无敌的暗杀精英。谁也没有说过，曾经有一名普通的杀手突然失踪了。这种事情，成为了格鲁西不愿意提及的黑历史，他更认同的，是在旅团内的身份，子鼠。格鲁西连性格都自动塑造成和子鼠相匹配的、应有的角色，以换取旅团其他人的认同。

一个胆小、狡猾、喜欢躲在背后做事、却绝对不会去送死的角色。

可惜格鲁西每次在睡觉之后都会想起，他的努力、挣扎，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回报。只是加入了旅团，只是得到了一件衣服，改变了他的命运。这份值得诅咒的改变让格鲁西不安，他越发地对隐身这件事产生了变态般的迷恋，忘却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为什么总是这样？”格鲁西尖叫着发泄自己对命运的诅咒，手指拼命地往下，事实却没有任何变化，一直强忍的气浪终于开始翻腾，强大的气流波动使得约翰和格鲁西被吹飞，他们勉强保持着站姿，却绝望地望着站在原地的狐狸，不，是站在原地的‘他’。

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

让约翰和格鲁西意外的是，明明已经没有人想要让‘他’合眼，但‘他’的眼睛却自顾自的逐渐闭上，‘他’也在惊讶，表情从优雅淡然变成了狰狞的纠结。不，不是自动的。格鲁西瞬间明悟过来，或许正因为他已经习惯于扮演自己的角色，所以他比约翰更容易看到，隐藏在青年身躯内所发生的争夺战。

“你不怕被他们杀死吗？”

‘他’痛苦地说道，腰弯曲地半跪在地上，从体内传来狐狸愤怒的声响。

“我让你借给我力量，不是让你借用我的身体。”

“如果不是我，你照旧死了。”

“就算是死，我也想自己死，这是属于我的战斗，必须我来才有意义。”

“快放手，你控制不住这幅身体的。”

激烈的对话在狐狸的嘴中反复，如果不计古怪的现象，大抵会认为这是这是中二青年的演习，独自一人的双簧。约翰试探地向前迈步，把刀刃举在胸口，被格鲁西摇头挡住了。现在不能动，动的话那两个人的内杠就会变得一致对外，必须让狐狸得胜。

“给我回去！回到你该有的地方！”

“你这个伪造品……竟然如此的不识大体！”

在狐狸的体内，突兀地传来一声惨叫，逆五芒星飞快地旋转，退化成五芒星的刻痕，黑白太极图重新出现在瞳孔之中，停留了少许，黑色的瞳孔恢复到正常的状态，黑暗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约翰和格鲁西屏住了呼吸，是谁胜了？人柱，还是那个‘他’？只见狐狸走到长剑旁，轻轻握住剑柄，黑暗的气流再一次依附在剑身上。是‘他’赢了？约翰的心变得绝望，但格鲁西却惊喜地喊道：

“不对！这是，人柱？”

“啧，还真是荒谬。身为敌人，竟然欢呼我恢复正常……不过，这对于你们来说，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吧。”狐狸感慨的说道，他在与‘他’的战争获胜之后，没有丝毫的疲倦，更像是一个下线的人刚刚上线，把长剑斜指向格鲁西，眼神尽是寒芒，“什么是人柱？你们似乎对我身体里的古怪很了解。告诉我吧，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