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落魄的甄商看见饶玉也是一愣,随即一脸平静,饶玉是青然的朋友,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他不喜欢这个女子,太过妖娆。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饶玉端过来一壶酒,只拿了一个酒杯给他,与故人共饮一杯的兴趣,她一点也没有。
甄商一个人闷闷喝着酒,饶玉做着帐,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满面愁思的模样,不由嗤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饶玉端着一盘花生米走了过去,啪放在桌上,甄商望向她,道了声谢。
饶玉脸上没有往日妖娆的笑,她一手搭在桌上,坐下来,有些闲凉的道,“怎么?甄老爷不在甄城,竟来了这儿小地方?”
甄商实在也是无颜回去面对老夫人,又一心牵挂着苗青然,便没有方向的走着,谁曾想到了南云边境。“你不也在这个小地方?”别人不知道饶玉,可不代表他不知道,饶玉何许人也?那可曾是西昇国皇帝的妃子,至于这么流落到这,这就不为人知了。
饶玉也是一怔,面色便有些冷了,这个甄商,说话依旧那么锋利,毫不留情,明知这是她的心刺。她冷哼了一声,“那也比你强,抛妻弃子。”
甄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手握紧了杯子,却没说什么,饶玉的性子极其对得起她的姓氏,她哪会饶人?只不过,打听一下青然还是可以的,他迟疑了一下,道“你,可知道青然她……”
饶玉嗤弄,语气尖酸,“怎么?你还能记得她啊。”
甄商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的酒,饶玉见他也是伤心人,脸色缓了缓,道,“我也就不明白了,青然对你情深意重,又给你生了女儿,你怎么就不值得珍惜呢?”
女儿?甄商苦笑了一下,这个女儿还不知道是谁的呢?饶玉看见他神色,算是明白了,一时间有些替青然不平,她站起身愤愤道,“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要不是你的女儿,你认为青然那刚烈的性子会生下她吗?”
闻言,甄商一下子站起身来,急道,“饶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心里很是紧张,又害怕呼之欲出的答案,若,若甄仪真是他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他却如此对待她……
饶玉重重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当年青然是在宫中呆了两个月不假,出来时也的确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可是,青然告诉我,那南云国老皇帝根本没碰过她,你说这孩子能是谁的?”
甄商大惊,握紧手,“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青然是什么人?苗族族长?随便下点幻药,就能让老皇帝认错人。”她鄙夷的看了看甄商,“怪不得青然恨了你那么长时间,恩恩怨怨,纠纠缠缠,都是缘由你根本不曾相信过她。”
甄商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失魂落魄的,呢喃着,“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饶玉嗤笑,“告诉你?你会信吗?她也有她的尊严。”
甄商大笑起来,的确,当年青然就是告诉他,他也不会信的。他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说白了,是他自己造的孽。所以他没有告诉青然甄风的身份,就是为了报复她,所以青然一走八年,所以后来他才会带着仇恨的那般冷漠的对待甄仪。他的亲生女儿啊,可是他是怎么对待她的?甚至前一刻,还差点害她与他一起被斩首?
甄商后退了一步,脸上竟隐隐有些绝望,和心疼。他转身欲走,脚步虚浮。
饶玉唤住他,道,“你不用去苗族,青然不会见你的,我劝你还是去找你的女儿吧,不然有可能很快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成为别人的女儿?这句话让甄商重视起来。
饶玉虽然不问世事多年了,一开始也没有认出那女子的长相,只觉得熟悉,现在那抹熟悉在见到甄商时,猛然被唤了起来,想必,她应该就是甄仪把?“前些日子,甄仪刚离开,随行的还有南云太子,想必,她是去调查自己身世了。”其实,这话她也不确定,只不过,如果能让甄商去意识到什么,信口开河也无妨。只不过,饶玉没料到的是,真的让她说准了。
甄商闭了闭眸,下定了决心,郑重的道,“谢了。”
饶玉也不看她,动作妖媚的吃了一颗花生,淡淡道,“对她们母女好点。”
“自然,”甄商重声道,饶玉见他走远,脸色的神色也有些怅然,她徐徐叹了一口气。
甄商一改迷茫,他下定决心要弥补甄仪母子,于是他先打算去苗族,求青然原谅。想必,青然也是不愿见甄仪再与南云皇室牵扯上什么关系吧?如此想来,他纵马狂奔,朝苗族而去。
甄商离开南云边境,晏玉看见身边骑过去的人,暗道,“奇怪,怎么那么像甄家老爷?”他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了。”还是先去找甄仪吧,大哥的罪可不能白受。桃花劫啊,真没想到大哥竟然能挺过来,他也不急了,算出来经过一次次的劫难,大哥和甄仪定能修成正果了。
而晏连浦紧跟着甄仪,却也不敢上前搭话了,看得出甄仪对他怨气很深,虽然她那样冷漠,让他心里饱受折磨,可却也泛着微微的甜蜜。只要能看见她,就算她不理他,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当晏连浦看见甄仪竟和南云潇有说有笑的时候,他心里一时堵得难受。
“太子府有很多医书,你若是感兴趣,可以随时去看。”南云潇的嗓音很轻柔,面上也不见一丝疏离,像个斯文男子般与甄仪说笑着。
甄仪似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后哀怨看着她的晏连浦,然后对南云潇笑道,“好啊,太子府的藏书一定很可观。”
南云潇笑了笑,甄仪的脸上也是浅淡的笑意,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很温暖。
晏连浦看了,心很酸,往日甄仪这般真实的笑意,只有他能看到的,可如今她对别人这样笑着。对他,却连一丝目光都懒得给予了。
不知为何,甄仪看到因自己故意做出的亲密举动,而难受的晏连浦,她心底有丝不忍,她气恼自己,如此没有骨气,怎么可以因为他的苍白虚弱就心软了呢?
看在心不在焉的甄仪,南云潇好几次捕捉到她似不经意而看向身后不远处晏连浦的目光,心底有些苦涩,这个眼前的女子,真的不属于他了吗?
“大少爷,不能再如此赶路了,你胸口的伤都裂开了。”吴鹰看着染血的纱布,怪责着少爷如此不爱惜自己,伤口本来就愈合的慢,而少爷却又强撑着赶路。还有他的手心,他为了不让甄小姐察觉,硬是拆了纱布,掌心的伤口都时时愈合不上。
晏连浦神色淡淡,似是毫不在意,待吴鹰重新包扎好了伤口,他才遣他下去,一个人躺在客栈床榻上。望着窗外明月,唇边溢出轻轻的叹息,直到疲倦的闭上晦涩的黑眸。
夜,凝寂的似是只能听到夏日蝉的叫声,甄仪犹豫着,最终还是出现在晏连浦的门前。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悄声绕到后院,从窗户潜了进去。她的身后披散着银光月色,甄仪看着晏连浦的面庞,抿了抿唇。再是生气埋怨,她也不会看不出他的异常,别忘了她也是个医者。
甄仪走过去,顺着月光看向他摊开的手掌,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心里狠狠的一紧,她素手掀开他胸前衣衫,看见那染着微微血迹的纱布。甄仪心里一震,晏连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不是,又瞒了她什么?
火灾的事情,瞒了她三年多,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甄仪隐隐猜到,却不敢再想了。她觉得眼眶酸涩的紧,甄仪紧紧握住衣裙,看了他良久,才狠心离开。
这次绝不能轻易原谅他,纵然又是为了她,可是,晏连浦你有什么权利,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我受伤? 晏连浦,这次我要你亲口说出来,绝不能纵容你为我承担一切,你太自私了。
毫不知情的我,你让我情何以堪?
纵然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正面面对的这一刻,甄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出了一滴泪。这滴泪含着满满的心疼,不舍,和无地自处!
北渊国太子被废,三皇子北昱被调回宫中,掌管大局,四皇子北风被封为风王,北渊局势一下明朗起来,从眼下看,下一任储君定然就是三皇子北昱了。
甄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未变,身后跪着昱当年给她挑选培养的侍从,昱走了后,这些侍从就由她差遣,只不过她一直没在动用过。而今,侍从禀报的话,令甄仪心里起了丝怀疑,助北昱掌握大权的还有西昇国的四皇子西彻。西彻,是什么时候和昱勾搭上的?唯一的机会,貌似就是那次她被西彻绑架的那次吧?这么说,昱早就和西彻站在一个队伍了?
呵,怪不得昱被发配到荆州他也不担心,原来都准备好了后招,现在一举夺下大权,废了太子,禁了北风。
让甄仪有些失落的是,昱早已经变了,变得深沉,变得她都不认识了……如果他真如此眷恋权位,那么她也无话可说,可他明明不是那么重权重势的人,那么是什么让他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甄仪不敢多想了,总觉得这一切恐与她脱不了干系。她淡淡对身后人道,“虽然我是你主子,可是我知道你们真正信服的是北昱,去找他吧。”
“小姐,”那名侍从抬起头来,有些惊慌,主子吩咐了好好保护小姐的。
“不听吗?去北渊国吧,以后我不是你们小姐。”她哪会不知,这些人都是昱安排在她身边的了,以前是保护,现在,说不定就是监视了,所以她必须遣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