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门口的波动很快就消散开去,伴随着紧张的气氛,城内的居民开始自发的聚集在了一起。数百年来,凉州城作为河西地区最为稳定的大都会,居民见到的战争场面其实并没有。因此,凉州居民自发性聚集一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阿莫汗的卫队长回到住所之后,很快就纠集了一众大食国商人,这些商人被吐蕃城防营强行的留在了凉州城达数月之久,心中的怒火无处释放,这一天,阿莫汗卫队长将阿莫汗被尚恐热扣留的消息说给了在场的众人听,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大食国商人纷纷要求出动家丁向吐蕃人示威。
令人惊奇的是,阿莫汗卫队长刚刚组织了一千多形形色色的家丁准备上街游行的时候,凉州城内数百名汉人居民也自发的跟随在大食人之后。场面一度失控,阿莫汗率领的所谓家丁其实就是保护商队安全的士兵,不仅如此,这些家丁还装备了比士兵更为先进的武器,因此,这些所谓的家丁嫣然成为了一支实力不容小觑的军队,再加上凉州城内的居民助威,吐蕃人见状之后还真有些心慌。
由于阿莫汗卫队长行动突然,当一众游行之人抵达将军府的时候,尚恐热这才如梦初醒,他万万也没想到大食国人居然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武装示威。由不得多想,尚恐热赶紧命令卫队前往街面镇压,双方冲突进一步扩大。
街道之上,尚恐热在卫兵及一众副将的保护下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阿莫汗卫队长也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与尚恐热针锋相对。只见尚恐热眼神散发着凌厉的精光,对着大食国人冷声喝道,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如果在这种形势下选择与我吐蕃大军作对,那么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诛杀!”
“哼,你尚恐热少在这里吓唬我们,我们大食国人走南闯北,步行上万里来到中原,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我们今天来,主要只有一个目的,请你们立刻释放我们公子,否则我们将以武力捍卫我们大食国的权力,还请尚恐热将军三思而后行!”
“这么说来,本将军今天如果不释放阿莫汗,你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不错,阿莫汗公子是我们大食国最显赫的贵族之一,如果他受到什么伤害,我们也没有脸面回去见自己的主人,如果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只好选择以死谢罪,请尚恐热将军无论如何都要体谅我们!”
“法理不外乎人情,但是阿莫汗出言恐吓本将军,法理难容,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群之中一阵骚动,很显然,这些大食国人已经准备行动了。眼看着大食国人剑拔弩张、摩拳擦掌准备行动,站在尚恐热身旁的斥候将军吉信赶紧凑到了尚恐热的耳旁,压低声音说道,
“大将军,既然阿莫汗并没有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行,不如趁此机会释放了阿莫汗这个烫手山芋。这样一来,我们完全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令大食人不敢说三道四,还请大将军三思啊!”
“吉信,本将军并不是没有考虑这些,可是碍于阿莫汗的身份,我们最好在战争结束之后将此人释放。要知道,阿莫汗可是代表了一个幕后的情报系统,万一大食国人与归义军有所勾结,那么我凉州城可就等于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不可轻易释放!”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要做好对付眼前之人的准备!”
“嗯,传令下去,令一路军从背后包抄大食人,一旦战斗打响之后,给我不遗余力的格杀勿论!”
“是,大将军!”
就这样,尚恐热毅然决然的准备对眼前之人痛下杀手。尚恐热之所以不做顺水人情,主要就是因为阿莫汗的真实身份,如果阿莫汗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那么这个时候的上空绝对不可能为难阿莫汗,可是阿莫汗却代表了大食国王室潜伏在凉州境内,其背后的情报系统可以日行六百向大食国方向传递。
正当尚恐热决定对大食人动手之际,对面的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射出一支飞羽箭,箭支不偏不倚刚好射中了尚恐热身旁不远处一名卫兵的胸口,这名卫兵发出一声闷哼,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眼见一场战斗已经是避无可避,斥候将军吉信挥了挥手,冷声喝道:“给我杀!”
话音刚落,吐蕃人蜂拥而上,手中的弯刀如同闪电一般向对面的大食人头上砍去。大食人遭到砍杀,自然也不能示弱,随即组织了第一轮反攻,双方战到了一起。一番厮杀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随着吐蕃一路军加入到战斗中来,大食人渐渐处于下风,随即向街道两侧撤退。吐蕃人紧追不舍。
临近中午时分,凉州西北侧发起了一声震天的响声,一颗数百斤的巨石落在了城墙的掩体正中,掩体发出轰隆一声后倒塌。不多会儿时间,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此时的尚恐热正在卫队的簇拥下追击大食人,只见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大将军,归义军从西侧发起了进攻,数十架楼车已经快抵达城墙,西北方向请求支援!”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斥候将军吉信一把揪住这名通信兵,大声喊道,
“数天前,唐军已经遭到了沉重打击,今日哪里来的勇气再次进攻?你们有没有看清楚?”
“将军大人!”
这名通信兵被吉信这么一问,脸色顿时慌张起来。这个时候,尚恐热挥了挥手,脸色阴沉的说道,
“吉信,先通知南城的二路军向西北方向支援,本将军随后就到!”
“可是这些大食人怎么办?”
“无妨,毕竟是一帮乌合之众,难以掀起波浪!”
“是,大将军!”
话音刚落,吉信转身离开。
凉州城内的街道上,数百名大食国家丁且战且退向街道两侧撤退。这个时候的吐蕃人已经准备趁胜追击一举击溃这帮大食国人,就在这个时候,尚恐热命令部队停止了追击,大部队很快就转身向北西方向而去。
一支又一支的吐蕃士兵从街道上经过,一路小跑着向西北而去。一柱香的时间不到,凉州西北城墙之上聚集了四千多吐蕃城防营。尚恐热在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墙上,这个时候,双方的军队已经激战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吐蕃人将一桶又一桶的桐油用在了这场战斗当中。随着桐油的燃烧,归义军中军所使用的攻城楼车燃起了熊熊大火,楼车从上至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尚恐热登上鼓楼,极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楼车发出轰隆隆的倒塌声音。突然,尚恐热发出了一声惊呼,身旁不远处的斥候将军吉信察觉到了这一惊呼,随即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大将军,怎么了?”
“吉信快看,归义军的攻城楼车之上是不是根本没有人?”
“大将军,这怎么可能,没有人,这些楼车怎么可能向城墙靠近?再说了,楼车下方还有归义军被大火烧伤而发出的哭喊声!”
见吉信不信,尚恐热指着眼前的一片火海,大声喊道,
“你看那里,分明是一团火海,如果真是归义军士兵,这团火海怎么可能这么旺?如果本将军所料不错,这些楼车上的所谓士兵很可能是草人!”
此话一出,吉信当即脸色一沉,顺着尚恐热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如尚恐热所说,楼车正上方是一团跳跃的火球,应该是一些可燃物燃烧而成,十之八九是草人燃烧所致。正当吉信惊诧之际,尚恐热连忙命令道,
“吉信,命令部队停止反击,收拾好桐油等待敌军进一步行动!”
“大将军,你不会是说笑吧?敌军现在可是攻势猛烈,一旦停止反击,势必给敌军以可趁之机,还请大将军三思啊!”
“服从命令,停止反击!”
“是,大将军!”
就这样,斥候将军吉信传达了尚恐热的命令,西北方向的反击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边,归义军善县屯田使、鄯州刺史国柱正端坐在战马之上,棕色的战马发出一阵阵嘶鸣声。正在这个时候,副将慌忙来报,
“将军,凉州城内突然安静下来,看来尚恐热已经看出我们在用草人欺骗与他!”
“嗯,传令下去,攻城楼车缓缓后退,一定不要尽量隐蔽我楼车的布局,明白么?”
“是,将军!”
副将转身离开,不对会儿时间,归义军攻城楼车在一张张巨大的幕布的掩护下缓缓向后撤退。
其实,攻城楼车并不是被士兵推着向后撤退,而是在一个胳膊粗细的麻绳的牵引下向后方的高地缓缓移动。原来,凉州城西北的位置地形有些特别,从这里到凉州城墙是呈一个坡度而去,因此,攻城楼车很容易就靠近了城墙。然而,楼车撤退的时候就显得特别不容易了,因为坡度使然,楼车只能依靠数十名士兵的牵引才能将巨大的楼车向后方牵引。
归义军撤退之时所留下的种种疑问令天性多疑的尚恐热更加坚定自己得判断。有了这个初步的判定之后,尚恐热意识到唐军很可能是声东击西,随即命令前来支援的南城二路军回防南城。那么接下来的战局势必会因为这一错误的判断而更加的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