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林海中的宫殿露出一个尖尖的琉璃角,似是一座波光嶙峋的岛屿。
清华殿依水而建,满目浮萍漾在水面,一抹绿意清明而宁静。
珍珠链子逶迤倾泻,榻上美人伏榻而眠。
“九公主,女帝正在午息,还请公主过了未时再过来吧。”门口,一名婢女拦住了萧薇竹的去路,此人乃是女帝的贴身侍女紫炊,自女帝进宫开始便一直伴在女帝身旁。
偌大的清华殿,也只有她敢这般对待萧薇竹。
萧薇竹不气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说道:“紫炊姑姑,薇竹此次前来寻找女帝,是有事要商讨,还望姑姑通融一番,放薇竹进去吧。”
“公主,女帝日理万机,这才方歇下,女婢实在不敢擅自将她唤醒。”紫炊低垂眼眸,微微曲腰,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
“那...薇竹便再次等候,等女帝醒来。”萧薇竹固执的像个孩子,纵使紫炊百般拒绝,可她仍旧固执己见。
望着烈日当头,紫炊只好微微抬起脑袋,轻眨眼睛,问道:“不知九公主是有何要事?”
“若公主不介意便将此事告知紫炊,待女帝醒来紫炊一定将此事转告于她。”
话到此处,萧薇竹低垂眉眼,一脸腼腆,一瞬后缓缓抬起脑袋:“其实也并非什么要紧之事。”
“只不过薇竹常年在宫中,难免有些孤单、寂寞,此次听闻寒将军娶了个貌若天仙,足智多谋的夫人,所以才想请女帝下一道旨将她唤来宫中作陪。”
听她一言,紫炊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公主的姿容已是世间罕见,纵使将军夫人貌若天仙,定也不及公主半分。”
“况且女帝已因将军擅自娶妻这件事情盛怒,紫炊听闻,待日后朝中贵女进宫之时,女帝要亲自为寒将军选一名德才兼备的女子呢。”
萧薇竹扬袖遮住脸上笑意,片刻后开口:“那便告诉女帝,薇竹心忧各位兄长,所以特邀朝中大臣家的贵女们前去养心殿一聚,也好替兄长们将那些贵女的性子摸透。”
“是,公主...”紫炊微微垂下眼眸,回应。
临走之时,萧薇竹突然转过身子,再次对紫炊叮嘱道:“紫炊姑姑,定要替薇竹告知女帝,此番宴会一定要将军夫人前来参加,薇竹想要一睹芳容。”
时过申时,榻上美人缓缓睁开自己的凤眸,紧接着翻了个身抬手掀开眼前珠帘,询问榻旁侍女:“紫炊,方才是谁在外面喧闹。”
婢女缓缓将榻前珠帘收起,颔首轻言:“回禀女帝,方才是九公主在外面,说有要事要与女帝商讨。”
“呵,原来是那丫头,她可曾说有何事要与朕商讨?”贺兰雅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
“九公主说,宫内寂寥,她想寻几个贵女进宫陪陪她,也想一睹将军夫人的姿容。”婢女一五一十地将萧薇竹的话转告给贺兰雅。
贺兰雅沉默一瞬后,问道:“紫炊,你已陪伴朕多少年?”
“回禀陛下,紫炊已在陛下身侧服侍二十余年。”
“是啊,弹指一瞬,便是二十余年,依你之见,小九那丫头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她缓缓站起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梳妆台前,落座。
泛着金光的梳妆台将她的尊容映射而出,紫炊老老实实地站在贺兰雅的身侧。
“但说无妨。”贺兰雅拿起一把精雕木梳拂过黑发。
唯见紫炊缓缓弯下身子,轻叹一声:“依奴婢之间,九公主对寒将军有情,这情并非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这件事情朕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小九那丫头竟会越陷越深,众多公主之中,朕最疼爱的便是小九。”
皇宫之中所有的宫人都如同女帝的眼睛一般,无处不在,替她监视着宫内发生的所有已一切。
萧薇竹本以为贺兰雅并不知晓自己对寒盐君的那份情谊,实际上贺兰雅早已知晓,只是不愿去戳穿这份少女情怀。
“身为一个皇朝的公主,她的命运不仅仅只属于自己,而是与整个皇朝息息相关。”
贺兰雅放下手中木梳,徐徐起身,紫炊上前轻轻将她搀扶,知深知浅地说道:“陛下说的极是,不过公主尚且年幼,心中只有小爱而无大爱,亦是可以理解的。”
“这天下风云多遍,从朕初登大宝开始便有许多反对之声,如今已过十载,那些与朕唱对台戏的人依旧存在。”
语毕,女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抬眸望向窗外那株长势蓬勃的月桂树。
紫炊顺着她的目光瞥见了那株散发着清香的月桂树,这棵树乃是先帝在世时与贺兰雅一同种下的。
“旁的人不理解陛下的苦心,但紫炊明白,天下间所有的女人,如果有一个能够守护自己的男人,定不会出来做这番抛头露面之事。”
紫炊抬头轻轻望了贺兰雅一眼,见她神色与方一般淡然,便接着说道:“先帝驾崩时众位皇子尚且年幼,皇室宗亲又无可信之人,无奈之下陛下才不得不担起这般重任。”
听闻此言,贺兰雅颔首轻笑,问道:“紫炊,朕是否该把萧家的天下还给萧家人?”
婢女将脑袋埋进衣襟,嘿然不语。
帝王家之事,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可以发表言论的。
“可是...这到手的权利,朕却怎么都舍不得放开了......”贺兰雅敛去脸颊笑意,慢慢闭上眼睛。
“陛下,那九公主所求之事?”即便紫炊知道此刻不该再多言,却还是忍不住替萧薇竹问了一问。
“紫炊,小九现下芳龄几何?”
“回禀陛下,九公主已过及笄,尚可婚嫁。”婢女微微弓着身子,心中感慨万千。
贺兰雅用深邃的眼眸望了紫炊一眼,接着说道:“便答应她吧,此番应了她,便叫她死心吧,这世间任何人她都可以嫁,唯独寒盐君不行!”
“女帝,这是为何?”
“这南游的天下本就是萧寒两家一同打下的,当初寒家人甘愿双手奉上王座,自此以后寒家后辈便注定只能做萧家的臣。”
“寒家为臣,世代忠心,寒将军长相出众,才华横溢,为何陛下不愿将九公主下嫁与他?”紫炊这番话问的有些笨拙,可贺兰雅还是用心地回答了她。
“寒盐君十二岁便独自一人征战沙场,少年猛将,为南游立下汗马功劳,在百姓之中威望颇高。”
话到此处,她顿了顿,随后扬袍淡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此时朕将心爱的公主下嫁与他,若他日后要反,也能反的顺理成章。”
“但这天下只属于萧家,任何人不得染指!”贺兰雅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阴冷,只见她将双手久攥成拳,久久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