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回头去看甄仪,只是对族长道,“族长说笑了。”
“是吗?”族长的怀疑很明显,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晏连浦的私情,即便他是长辈,却也是不能无礼窥探的。“好了,饶了你这小子,来,陪老夫我喝酒。”
晏连浦松了一口气,举起杯子,与族长畅饮。
酒过三巡,明显主厅里的人都有了醉意,便是甄仪也被这些酒香弄得微醺,族长显然很是尽兴,被人扶着回去休息。
长老们纷纷离席,晏连浦也有些不清醒,甄仪此刻毕竟是他的贴身丫鬟,那么照顾他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甄仪不由苦笑,只得去扶晏连浦,晏连浦倒是省心,配合着她朝客房走去。只不过,唯一让甄仪恼怒的就是,晏连浦这厮竟老对着她傻笑。说是傻笑有点夸张,但他那双溢着柔情的眸光,委实让她心烦意乱。两人费了许久,才安然回到留客院,这大虎小虎,关键的时候倒不露面了,甄仪吃力的把他往客房扶。
许是真的喝多了,快走到床榻边时,晏连浦一个趔趄,自己连带着甄仪一齐摔倒了床上,幸好床上铺着软被。甄仪吁了口气,觉得自己身上像压了座大山,她一把推开晏连浦压在她胸前的头,嘴里埋怨道,“谁让你喝这么多,这下好,还连累到我,你重死了,快起来。”
他哪能听进去她的话,他以为自己在梦中,那几年,只有在梦中,甄仪才会离他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他嘴角扯了溺人的笑意,大手轻轻触到了她的脸颊,甄仪身子一颤,他手上的厚茧磨砂着她柔嫩的皮肤,她眼睫轻轻颤了颤。他似是举得有趣,大手挪到她的眼睫上,轻轻拨弄。
甄仪顿时觉得眼前覆上了一片阴影,她大气都不敢喘,他瞧得欢喜,不自主的,就低头吻上她的眼眸。
他抬头,看着她眼睛,甄仪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掉进了他满是情意的黑眸中,他的眸子里有着疯狂,有着难耐,有着动情,更多的却是珍惜。对,就是珍惜,所以他忍着所有难耐,就这样静静望着她。甄仪心里大震,心跳的飞快,她伸出一只手,慢慢的,轻轻的,覆上他的黑眸。柔柔的,有些娇意,“不准这样看我。”
他的喉咙传来低沉的笑意,似是取笑她害羞了,甄仪不悦的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他深邃的眼睛和漂亮的薄唇都被甄仪捂上,甄仪却觉得更加不自在了,看不见他的情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她慢慢的一点点松开。
她看见他的眸里是宠溺的笑意,他的嘴角是温暖的弧度,她的水眸满满倒映着他的脸,晏连浦忽然就觉得刚才的急躁慢慢消退了,他的眼中也渐渐恢复清明,那醉意也在渐渐消散。
良久,他才挪开身子,甄仪身上一轻,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拉过棉被,覆在两人身上,大手箍住她,语气坚决,“别走了,一起睡。”
甄仪哪会同意,刚要说什么,却听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我等你,心甘情愿的与我在一起。”
甄仪咽下了拒绝的话,无声的沉默,见他认真的神色,闭上了眼眸,打算睡觉。
晏连浦见甄仪妥协,心里一喜,看着甄仪的脸儿,就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紧紧的箍住她,不是禁锢,而是,不愿放开。
晏连浦浅笑着望着怀里甜睡着的人儿,他一夜没睡,这是第一次,他可以这么近的看着她,他舍不得闭眼。
天渐渐放明,他伸出手轻轻触着她的脸儿,那柔嫩的触感让他感到心满意足。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晏公子,族长请您过去一同用餐。”
晏连浦看了看怀中的人,不舍得唤醒她,便轻轻起了身,给她盖好被子,低头理了理她稍稍有些凌乱的发丝,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他极快的整理衣衫,穿好衣服,把床榻帷帐放下,迈步过去开了门,门前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下人,许是族长身边伺候的。那下人见晏连浦出来,恭敬的躬了躬身子,“晏公子,奴已备好了清水,伺候您梳洗,族长在等着您。”
晏连浦点点头,侧了侧身子,让他和后面端着清水的丫鬟进门,他低声嘱咐,“小点声。”
下人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样那被遮住的床榻,低头嘴角划过一抹暧昧的笑意。
待晏连浦收拾好,他们便退出了了,晏连浦最后走的,他轻轻的对上门,这才回身转头朝那下人道,“带路吧。”
下人点头,在前面领路。
不一会儿,弯弯绕绕的就到了族长的院子,那下人低头道,“晏公子,族长在里面,请吧。”
族长的院子很是雅致,比起白夷族任何院子都来得精致,晏连浦一边走一边打量,不多会儿,便瞧见族长坐在院中亭子里。他瞧见晏连浦,笑着招招手。
晏连浦大步走过去,“族长等待多时了吧,晚辈真是失礼。”
“哎,哪的话,老夫我起早起惯了,这不就令人去唤你了吗。来,快坐下吧,尝尝我这院子的小点。”
待晏连浦在族长对面坐下,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菜,看起来很是精致可口,他抬头朝族长看去。
族长率先拿起筷子,道,“先吃吧,吃完再说,我知道你这次带着你爷爷的信来定是有事,不急,能帮的老夫一定帮。”
晏连浦笑了下,点点头。
待两人放下筷子,随即便有下人过来撤桌,而后换上茶盘。族长亲自洗茶,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晏连浦不禁道,“族长是个爱茶之人啊,看得出对此道颇有研究。”
族长闻之,哈哈大笑,“你小子不用跟我拍马屁,尝尝看,这可是老夫最珍贵的茶叶。”
晏连浦只觉眼前茶杯,香气缭绕,清香扑鼻,赞叹道,“果然是好茶,族长,晚辈可没有怕马匹,晚辈是实话实说。”
纵是族长这般人物,也是喜欢听恭维话的,更何况晏连浦的神色非常之认真,族长的心情那是大好,直接道,“说吧,这次来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
晏连浦沉思了一下,缓慢道,“不知,族长可否割爱一些枯草给晚辈。”
这话刚说完,族长面前的杯子就应声倒了,茶水铺满桌面,晏连浦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族长的脸色已然冷硬。
“族长,是不是晚辈……”他慢慢试探道。
族长没说话,很久才平复情绪,在看向晏连浦时,神色认真严肃,道,“你要枯草作甚?”
晏连浦没想隐瞒,自知隐瞒也隐瞒不过去,还显得没有诚意,便实话实说道,“救人,是位叫明瑶的姑娘。”
“她是不是中了夺命蛊?”
晏连浦点点头,族长见他诚实,便也微微缓了脸色,不过还是有些冷沉的道,“你见过苗芸了?”
苗芸?晏连浦眉头一皱,难道族长说的是芸娘?“我见过一个叫芸娘的人,不过晚辈不知道她是不是您口中的苗芸。”
族长冷哼了一声,“就是她,是她让你们来寻枯草的?”
晏连浦点点头,即便看出来族长极其讨厌,或者说是憎恨芸娘这个女子,他也不能隐瞒,族长的眼睛利着呢。
“你还是回去吧,这个忙老夫帮不了。”族长显得很是冷情,别着脸,不去看晏连浦。
晏连浦自然是不能轻言放弃的,于是他道,“族长,这位明瑶姑娘就是芸娘害的,如今我们是为了救她,才会来白夷族一试。”
族长听了他的话,许久,才慢慢转头,问道,“这明瑶对你很重要?”
晏连浦一顿,最终点点头,明瑶对甄仪来说,是重要的,所以他也会觉得重要,于是他道,“还恳请族长帮忙。”
那族长冷冷道,“你可知那芸娘什么人?她是我白夷族的叛徒,当年偷带走了夺命蛊,如今我又怎会把枯草给你呢。”
叛徒?那这下事态严重了,晏连浦无声的沉默,听着族长继续道,“当然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老夫给你枯草救人,但之后你要把苗芸交到白夷族来。”
晏连浦闻言,像在思虑,族长也不催他,晏连浦是觉得芸娘这人无关重要,但好像,甄仪对她很有兴趣。
时间长了,族长还是不耐烦了,“怎么?不乐意?那就算了。”
“族长,等一下,可否容晚辈考虑一下。”
族长回过身,冷冷哼了一声,口气不是太好,道,“看在你是那老头子孙子的份上,我给你时间,但不要太久了,老夫可等不得。”
晏连浦点头,谢过后,便离开了。
族长见他走了,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有些沧桑,也有些恨意,许是因为这个叫苗芸的女人吧。
晏连浦回去的时候,甄仪已经醒了,不过却不在他的房里。他转而迈步去隔壁,敲了敲门,果然甄仪在里面,只听她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甄仪放下手中的书卷,一抬头看见晏连浦,想起自己在他怀中睡了一夜,还睡的那么安稳,她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你来作甚?”她淡淡的问道。
晏连浦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走过去,认真的把刚才发生的事与甄仪说了。但他没料到的是,甄仪没在意族长的要求,反而是问他,“你说,她叫苗芸?”
晏连浦点点头,“怎么了?”
“苗,她姓苗,苗芸……”甄仪若有所思。
晏连浦也突然想起甄仪的娘亲便是苗族的族长,苗姓只有苗族的人才有,那么,那芸娘是苗族的人?可若是苗族的人,甄仪没道理不知道啊,她从小便是从苗族出生的。“族长还说,苗芸是白夷族的叛徒。”
甄仪看向他,叛徒?这个苗芸身上的秘密还真是挺多的,不过,“既然她是白夷族的叛徒,那么最后把她交给白夷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