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一缕吹入房内,带来一丝凉意,祁诠离开了,房间内又陷入沉寂之中。
飘零靠在床头,看着幻影鸟跟着祁诠飞出去了,才垂下头,看着手中握着的一个小巧的巴掌大的檀木盒子,这盒子密封的极好,握在手中十分轻巧。
祁诠这一趟就是为了送这个东西来,这是……皇甫义让他带来的。
微微闭眸,飘零突然很想见见皇甫义,不是别的,只是单纯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就突然很想见见他。仿佛是要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要亲眼看着他,才能够安下心来。
可是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宫闱是怎样的枷锁,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刻屋外那看似静谧下埋藏着多少双眼睛。
睁开眸子,又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飘零微微有些出神。
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些响动,守在周围的暗卫们动了动,一个人影便从窗子闪了进来,她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盒子塞入枕头底下,想着莫不是祁诠又有什么事情忘了替皇甫义交代,所以转回来要告诉她?
可是当那个人悄然站立到她的床前时,飘零接着那一抹微微的月光,看清了那人婉约玲珑的身形和那紫裙飘摇的风华时,微微一顿,眸光一亮。
“娘亲。”飘零勾起了嘴角,笑着唤了一声,便要起身。
“不忙。”水紫琉连忙上前坐在飘零床边,扶住了飘零,“都受伤了,还起来做什么,又不是外人,哪里需要这些礼节。”
语气带着些埋怨,可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关怀来。
“让娘亲担心了。”飘零微微垂眸,认错态度良好。
“你呀……”水紫琉淡淡的叹息了一声,看了看飘零的伤处,却是没有接着说什么便转开了目光。
“我会掌握好分寸的。”飘零微微抬眸瞟了一眼水紫琉的脸色,然后说道。
“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水紫琉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来,将那一瞬的神情隐藏在阴暗中,顺势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来,摩挲了一下瓶身,接着才抬头,将瓷瓶递给了飘零。
飘零接过瓷瓶看了一眼,这就是她要等的东西,是祁连召凤姨入宫看望她时,她暗自托凤姨出宫后联系水紫琉寻找的东西,本想着这两日便应该会有消息的,这下终于如愿到她手里了。
“这药,用的时候需小心些。”水紫琉见飘零看着那瓷瓶,便看了一眼飘零身上的伤口,然后吩咐道。
“我晓得的。”飘零点了点头,然后将瓷瓶收入怀中。
水紫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其实也不一定就要用这药,太危险了,你若是用了这药,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说不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让那人对你起了必杀的心思。”
“兵行险招,方能出其不意。”飘零略带了一丝坚定的说道,“我们没有时间耗费下去,要等到我一点点的消除祁连的戒心,一点点的融入到他和那人之间,再瓦解祁连对那人的保护再想办法擒住那人,完成任务,不知道要等多长的时间,没有个好几年的时间是不够的,再加上祁连他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所以我要想在那些那三个尚有竞争力的对手中后来居上,便只有如此行事,尽快了结。”
“可是以身试险……若是你在他心中的份量并没有预期中的高,不能让他为你放弃了那人,那么你又何必如此。这次你受的伤,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那人,这难得还不能够证明他的想法吗?”水紫琉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忧郁,“要知道,这药……一旦你用了,那伤势便是雪上加霜,再好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而且……它没有解药。”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药没有解药,所以才更有效果。”飘零停了停,然后说,“之前虽然祁连没有放弃那人,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这些日子的态度不光是作戏,也许他对我还是有些看重的,我受的这伤也让他有了些动摇,所以我此刻需要再加把劲才行。当然,我不会认为仅凭自己便能让祁连下决断,我现在已经发觉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也许能够利用得上,到时候若是有让祁连更为在意的事情或者人能够为我再添一把火,那便应该更有把握了。”
飘零想到了祁诠,想到了祁诠在宫里特别的处境和他与祁连的奇怪的关系,以及她刚发现的祁诠所有的“特权”。
“确定了吗?若是真有让祁连在意的人,尽管从那边下手好了,也不必再折腾自己了。”水紫琉想了想。
“不确定,所以还是要以我这边为主,这样也更好控制一些。”飘零摇了摇头,就算确定了祁诠对祁连来说有很重要的地位的话,她也不会真的让祁诠陷入危局死地,毕竟祁诠年纪还小,虽然看似轻浮,但是心肠却还是好的,又一直帮着皇甫义到这宫里来给她传信,她就算再想利用祁诠,也不会为了人物,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而将这痛苦和罪过都加诸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在此精心谋划,对身边人诸多利用,假意曲迎……此次,当作赎罪也好。
“如此一来,也能避开祁连对我的怀疑,我受的伤越重,越难以医治,那么他对我的戒心就会越低,对那人的不满就会越高。毕竟,没有人会对将死的人还保持强烈的戒心和残忍的,即便祁连再怎么多疑,也不会怀疑一个将死之人。”见水紫琉有些不赞同,飘零便接着开口解释道。
水紫琉微微皱了皱眉心,随即又展开。她其实心里是知晓这些的,而且也很清楚那药对此刻飘零的危险性,可是她还是将药带过来了……以前她一直认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为了报复那个负情负心的男人,她可以不惜一切。
所以她多年前在意识到那个男人的狠心之时,便早早的设下了许多复仇的路子,最后成功留存至今的,是这个沿着她早年安排下的密术寻来的女儿……
是这个被她自相认起便强迫的放弃个人情感,放弃自己的一切,只为了她的报仇计划而不断努力的女儿。
她对飘零的感觉,其实也是相当复杂的。
看着她一面不想面对那个男人复仇,却又迫于她的缘故而不得不去争夺去完成一件又一件的任务。看着她一面机关算尽处心积虑的为了任务而谋划,一面强自忍耐内心的不安和良心的挣扎……
她不知不觉,开始有些心疼起这个失散了多年的女儿来了。
要知道,以前她可是心狠手辣得很,现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在飘零面前温和的模样做多了,便真的变得温和起来了。
现在,明知道飘零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她应该为了任务为了自己的报仇目标而支持她这么做的,毕竟也不是就有生命危险的,只要飘零不死,然后出色的完成任务,早日到那男人面前去,夺了他的位置,然后让那男人看到真相,看到那男人悲惨的下场,她一定做梦都会笑出来的!
可是,不知为何,听到飘零淡然的说出“将死之人”四个字的时候,水紫琉心下有些微的震荡。
飘零她这个孩子,才多大,便能如此轻易而淡然的说出这几个字么?总让人觉得那美丽和年轻掩映下,那淡然和平静的掩饰下,藏着沧桑和黯然。
那总感觉,似乎不经意,却能够钻进人心底去,像绵密的针一般扎在心头上。
“这缠绵……可不是好受的。”水紫琉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这带着伤……”
飘零闻言,心中略微有些暖意浮上来。
“我知道的。”飘零点了点头,回握住了水紫琉的手。
这缠绵,平日服用无事,若是生病受伤后服用,便能让人缠绵病榻,耗尽生机。
之前临渊国大皇子就是因此而丧命,飘零此番托凤姨让水紫琉带这药过来,第一是因为这个药只有魔宫内部才有,没有外流过,若是这个药再出现一次,祁连得知之后,定会认为这下药之人便是那人无疑,第二则是因为这个药如果此刻出现,正符合她的情况。
只是这用药的时机尚需把握,虽然因肩上这一剑的缘故,那人有出手的动机了。可是她受伤之后,祁连必定是对那人有所吩咐和交代的,所以一时之间,那人肯定不会在这个当口再次对她下手,要想逼那人再次对她七杀心,还得从祁连身上下手。
所以这药……也得用的恰好才行。
她这番动作,对自己又下如此狠手,绝不能空手而归。
见飘零眸中的坚定之色,水紫琉终是无奈点了点头,转念一想,飘零身上还有着紫殿下的红颜碎之毒,想来再用缠绵的话,应该不会那么要命了。
“娘亲……”飘零回过头来,见水紫琉还是有些忧虑之色,不禁开口转移话题道,“外面守着那么多的人,我还担心娘亲进不来呢。没想到,娘亲这么快就来了。”
“一听到你有事,我能不快点来吗?”水紫琉也心知飘零是在转移话题,知晓飘零是不愿她担心,微微笑了笑,顺从的接上了飘零的话,“你忘了,我紫殿的武功,是能迷惑人的?所以,我根本无需躲藏什么,只需要使他们有一瞬的恍惚和幻觉,我便可进来了。”
“可是刚才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动?”飘零有些好奇和疑惑。
据她所知,紫殿是以音声为武器迷惑人或者杀敌的,可是刚才并无音声啊?
“修习到了更为高深的境界,并不需要再以什么乐器辅助,只要小小的动静,便能迷惑住别人了。只是这样并不能够持续很长时间,也没有多大的力度,同时能够迷惑的人也很少。所以还有乐器在旁,才能够更好的发挥自己的能力。”水紫琉为飘零讲解道,“刚才我只是要进来,只需要让那些守卫产生一瞬的幻觉即可,所以也不必带着乐器迎敌,弄出太大的动静来。”
“原来如此,那娘亲能够瞬时迷惑住外面那么多人,也很厉害呢。”飘零笑了笑。
她之前也曾试过不以音声惑人的法子,而且还被她研究出了些效果呢,还曾经试用过几次。只是和娘亲这种方法又不太一样,娘亲虽然没有用乐器了,可是还是用声音来惑人的,她研究的法子里,不禁禁是声音,还可以用动作,眼神等牵引人的注意,让人产生幻觉。
只是她这么做产生的效果实在是很微小罢了,而且想眼神什么的,好像也不能对多人一同施展。
“好了,我该离开了。”水紫琉看了看窗外,然后对飘零说道,“在这里,你要小心。”
“我明白。”飘零点了点头。
水紫琉轻轻的拍了拍飘零的手背,又看了一眼她递给飘零的那个药瓶,顿了顿,还是然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去。